我正哭的天昏地暗,霞錦無奈隻好由著我就這麼緊緊地抱著,整個嫏嬛殿的事務也無法打理,等到夕沅上神親自登門的時候這才察覺兩個人實在有失體統,竟然沒有出去迎接君架。
夕沅倒也不是見外客套的人,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個時候她就是我的長輩,自然應是對我是心疼不已的。“我就知道會這般,哭得叫人心疼,翾兒,莫再傷心了,明日過後便隨我會西境瑤池吧?”言罷伸手一把把我給攬在懷裏,拂去我的滿臉水漬。
我眼望著這嫏嬛閣中的景致,搖頭,回道:“師父,恕徒兒不孝,我想在這裏多呆些時日,為父君守孝……”眼淚隨著話語再次一同落地,抬手拭去,又再次蒙上水霧。
這嫏嬛閣乃是曆代天帝的藏書之處,也是父君平日最愛來的地方。我未去瑤池從夕沅上神學藝之前的時光便都是在此處打發的。
偶爾看書習字,或者與父君研討書中難題,亦或下棋對弈,也有的時候真的淘氣惹了父君的脾氣,罰我在此處抄襲佛法經文,而今想起凡此種種,那狻猊香爐,紫檀書架,烏木書案,物品樣樣都在,唯獨缺了當年的人。
“也好,那明日我便奏請天帝,允你在此處看管嫏嬛閣吧。”
“多謝師父。”
她又多交代了些話,以寬慰我的傷心,臨走時還留下了七絕琴,說可撫琴解我煩憂,我想她應該是關心則亂,竟忘了我壓根是不懂音律的,更何談撫琴一說。
長夜寂寂,我起先絲毫沒有睡意淚水不斷滑落浸濕玉枕,雖然輾轉反側卻也不想起身,眼前腦中皆是父君與我一起的情景,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麼就睡去了。
昴日星官還未當職的時候,我就突然驚醒,一聲冷汗,可能是被夢中情景所嚇,可又想不起來到底夢到什麼。
霞錦端了清水進門,伺候我梳洗一番的時候見我精神萎靡,就又添了些許寬慰的話。
出門的時候恰好遇到一位仙使,說是北天神府的北極紫微太皇大帝派人來迎接我,要接我去廖陽殿拜祭父君了。
原來這天君大殯的事情交給了北天神府,由太皇大帝親自操辦。
我拱手恩謝,“煩請仙使轉達,多謝帝君操勞了。”
仙使還禮也是非常恭敬:“上仙不必客氣,請隨小仙前來。”
一路走來,天庭一如從前的華麗通透,雕梁畫棟,美不勝收。
可我的眼裏怎麼瞧著都是有些冰冷異常的,那玉石砌的路麵,也不似從前的溫潤,黃金寶石鑲嵌的宮殿樓閣隻讓人覺得紮的眼眸生疼,就連四季常開的天界百花也讓人覺得孤涼不堪,四季不敗,年年常開,總是鮮花卻也與凡間的絹花有何不同?
“上仙,帝君就在前麵恭候了。”
霞錦隨在我的身後小聲提醒一句,她知道我這是又神遊天外了,對父君的思念總是讓我魂不守舍。
我這才抬眸望去,廖陽殿外,一人長身玉立,仙袂飄然,身旁是兩位星君拱手而立,態度恭順,果然就是那位北天神府的北極紫微太皇帝君了。
我拾階而上,在他身前的十幾個玉階處停下,抬眼望了望他,比著當時在不周山做雨官時,他似乎是更加的清朗俊逸,說是物是人非也不盡然,有些人就並不如此,這帝君就都是一副模樣,年輕英俊,風華絕代,傾倒眾生。淺淺一拜,恭敬道:“多謝帝君操持父君大祭。”
“上仙客氣了。”他的聲音泠然悅耳,卻也寡淡冷漠。
我與他這算得上第二次見麵,除了他人傳出來的閑話,我們沒有任何交集,無話可談我也就不做停留繞過他的一側往廖陽殿內步去,再見父君最後一麵。
我的三個妹妹早已跪在棺槨之前,見到我進來便紛紛起身,個個淚眼婆娑喚我一聲:“姐姐。”
結桑,菁謠,呈雀與我乃是同父異母的姊妹,但我們姐妹四人自幼感情卻十分要好,繼母婷宵夫人對我一是視如己出。
而今見了她們,更是難忍心中悲傷,隻因,她們是我今後唯一的靠山,唯一的親人了。
從前她們待我如何,今後我便會待她們如何,相依為命,大抵便是這個意思了吧。
望著水晶棺槨中父君的音容宛在,他也許就隻是睡著了,卻隻是為何會一睡不醒?
那淺抿的嘴唇,是不是下一刻就能張開,輕聲喚我的名字:“翾兒,翾兒……”
猶記的當年他給我說過所有的話,“翾兒,不過就是渡劫罷了,你是天帝長女,不是曆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嗎?何時也會怕這渡劫之事?”
父君,你不知道,你的翾兒不是害怕渡劫,隻是害怕離開你,就不能再有人跟你一起對弈,跟你一起品茶,少了我這個纏人精,你會不會覺得日子無聊?
翾兒,懿翾二字就是你搜腸刮肚給我起的名字,今後我會一筆一劃認真書寫,再也不嫌它筆畫多了。
突然身子一沉,整個人便沒有了知覺,恍惚中,就見一個人自身後扶住了我,那容顏竟有些深思父君,他亦是喚我:“翾兒……”隻是聲音不似父君那般的四平八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