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十八歲了，她正望著外麵，母親洗碗的時候抬頭看她，呆了呆，然後又低下。
“阿禾。”母親心裏憂慮，喊了聲。阿禾過來她就說：“去買鹽，錢在桌子上。”
這是個老實孩子。母親想，是男是女，卻說不得了。目光掠過桌角堆起來的幾塊小石頭上。
街上人聲鼎沸，阿禾過馬路時，一個黑衣黑帽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立在電線杆下，麵容模糊不清，凝固了一般。
她會這樣，這男人必然有什麼異常，不，和他有什麼不同。這麼想著呆了幾秒，一輛轎車是過來，一片吵吵嚷嚷，透過車窗裏怒目搖手的人的側臉仍然能看到那個黑色的人，一股異常的冷流跟著鑽進阿禾的心裏。她一吃驚，那人忽然穿過馬路，吵架的司機正在雙手猛拍方向盤，車向前跑，幾乎壓住橫穿馬路的黑衣男人。
有人驚呼，然而一聲暴響，車前迅速張開一塊幾人高的黑布，又更加迅速的收攏，聲響之後轎車在空中旋轉，砰一聲，底朝上砸在馬路上，輪子飛快地轉。
這是個交通事故！
人群圍攏上去，嘈嘈雜雜的打手機，拉開車門倒出司機一隻血浸了的手。
黑衣人不見了，剛剛那片突然張開又收攏的黑色都像阿禾眼花一樣。可是車子卻彈起來，重重落在地上，一車吵架的人全都無聲無息了。
人們吵吵嚷嚷，不斷聚攏過來。
阿禾往外走，在種類複雜的氣味中嗅到一種無法形容的東西，有一塊小指頭大的黑色晶體滾到馬路邊，她拾起那東西，觸感冷然，看看四周，偷偷把小晶體捂進嘴裏，舌頭一觸到它就湧來一股森然奇異的冷流，沒有味道，含了一會，溫度也沒有了。
吐出來，黑色小晶體完全透明。她把黑色吞了。剛剛吃它時那是什麼感覺？
遠處傳來警車的聲音，阿禾張望幾下，把石頭放進口袋，往家跑。
那是什麼感覺？
母親已經在做飯了，她往菜裏舀鹽，斜眼，阿禾朝桌子上那幾塊小石子伸手。鍋裏翻撥幾下，菜好了一盤。
阿禾嘴裏含著石頭把菜端走，嚐了兩口就進房。放石頭的地方什麼都沒剩下。
阿禾十八歲了。母親想，出去給花翻土，鄰居家撿了幾塊鵝卵石，照例放在桌子上，旁邊綠油油的青椒還在冒熱氣，剩下幾片肉躺在湯汁底下。
她不是我女兒呐，她甚至都不是人。
母親捂住臉，眼淚從下巴上往下落。
阿禾被窗子外麵那塊黑影嚇了一跳，那人敲敲窗子，目光從帽簷下投到她身上。她他指桌子上那塊失去顏色的晶體。
他怎麼知道？！
阿禾開了窗子，那人進來，臉埋在帽簷的影子後麵，聲音沙啞：“我是維錫。”他雙眼注視她，仔細觀察。
“那個車禍是你弄得嗎？”
維錫沉默片刻，開口：“我們出去談。”
他從窗口出去，阿禾探頭，有些遲疑，維錫仰著臉勾勾手。她套了厚外套，推了門外往樓下跑。
維錫等她，帶阿禾走到城郊，那有一片垃圾場。
阿禾聞到他身上一股黑暗幽遠的味道，維錫的臉在晃動的黑影後麵，始終看不清楚，是醜是俊並不清楚。
路上維錫問：“你是不是神仙？”
“什麼神仙？”她詫異“我，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