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龍淵閣那位前輩所說的話是真的,他想。世界隻存在於人的頭腦中,當你死去或者醒來,當你的感知不再持續,也許一個恢弘的宇宙就會因此而消亡。他不無惋惜地回想起夢中的那一切:充滿塵土的城市,鋼鐵築成的高樓大廈,螞蟻般密集的人群,機窗外的茫茫雲海。

還有老六,宇文非想,這是我思想的另一半,可我從未意識到我身上會存在這樣一種人格——它究竟說明了什麼?

“想什麼呢?”雲湛伸出手,裝模作樣地給他把脈,“不會真被凍壞了吧?”

“男左女右,你應該按我的左手。”宇文非說。在姬承幸災樂禍的嗤笑聲中,他仍在心裏努力回想著那個異世界的點點滴滴。為什麼會產生這樣一個龐雜繁複、無比真實的幻影?

也許是因為長年修習密羅係法術的緣故。密羅的反麵是混亂,會對人的精神產生強烈的影響。而自己在龍淵閣讀了太多的書,對世界的猜測與想象也太過深入,因而在意識深處已經不自覺地構建了一個完整的新世界?

還有那些對龍淵閣的混亂印象,那些荒誕不經的細節,是某種期冀,還是某種不滿?一切都無法解釋,而且可能永遠無法解釋,因為即便是龍淵閣中的藏書,也沒有任何一本能夠詳盡的解答,一切生物的精神世界究竟是怎樣的複雜與不可揣摩。

我們的世界,是否也隻是依賴於另一個生物的感知而存在?想到這裏,宇文非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他想要深入地思考這個問題,卻又想永遠不去觸碰這個問題,畢竟讓自己的頭腦陷入永久的混亂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你再養兩天,我送你回去,”雲湛說,“你們龍淵閣的知識分子可值錢,死了我賠不起。”

“我作證,”姬承不放過一切報複雲湛的機會,“你昏迷這段日子,他的臉始終都是一會兒白一會兒綠的,那顏色別提多好看了。”

“嗯,回去,”宇文非點點頭,“可是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龍淵閣究竟在哪兒?”

雲湛疑惑地望了姬承一眼:“他居然問我們龍淵閣在哪兒?”

“他瘋了。”姬承簡潔地回答說。

宇文非不再理睬這兩個活寶。他有些疲憊地抬起頭,在屋頂的上方,天空依舊深邃幽遠,星河依舊燦爛,但他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看著舷窗外的雲海了。現在那裏隻有一群盤旋的羽人,羽翼翻飛中醞釀著殺機,隨時準備取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