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沿山邊一路向前,但覺頭腦卻越來越是昏沉,呼吸也越來越不順暢,也不知是不是這崖底瘴氣做怪。極目一望,始終不見這山壁盡頭,十三心中不由大是叫苦,自已還沒有完成那老者所托,隻怕就要命喪這裏了。
再走了幾步,腳上卻越來越重,心內煩悶惡心之感愈形強烈,十三心知不妙,也不知多少死物積在了這崖底,死氣糾結,平常人哪裏能夠在這裏麵存活,十三當下咬破舌尖,血腥味與鑽心痛覺一激,頭腦也清醒了一些。
十三心中忖道:“那老者的這一跳倒算是爽爽快快了,就隻是沒有想過再如何能出去外麵。自已這般的沒頭沒腦,被人提著跳了下來,現在是生死未卜,卻還要想著幫他去救孩子。那魔女倒沒叫錯,自已當真算是一個呆子了。”
不過聽那老者所說的煉合之術,大半是一種邪魔異術。隻怕他自已所呈現出的血翅形態,就是這種煉合術的結果了。人身鳥翅,或者更可以獸化人體,這樣一來,一個普通人的身體就可以數倍強化,而具有更強的體魄和戰力。十三回想起老者的樣子來,常人若是被穿胸而過,必然活不過一刻功夫。這老者不僅抱著自已躍下斷崖,更能將身後事情一一交待清楚,這種生命力,就比常人要遠遠強上了許多。
如果有人將這樣的一支由煉合術強化過的軍隊放到天下戰場之中,則一定無所不克。十三心頭不由一緊。
呼吸越來越是吃力,十三唯有屏住氣息,體內轉入平日坐修吐納的胎息狀態,不與外界相接,那種昏沉感覺頓時好了許多。但是先天呼吸,總會被神元修為所限製。神元越足,胎息時間便可以越長;反之,神元越弱,胎息時間越短。
十三所修的道家內息吐納功夫,緣於《抱樸子》中的養生煉氣之法,由允子充另辟奚徑,自創機抒,允子充稱其為“含元內納訣”,主修人身泥丸穴內先天真元。
道法的施為,便來自於真元的物化。比如“五輪引火”,先要以意發引神元,再由神元物化成火。
十三現在的修為僅僅隻能達到“含元內納訣”三層境界。泥丸宮三十三重樓,十三現在隻能修到九重樓之境。自已以前曾聽允子充所述,若能到了後麵神元歸虛,突破三十三重樓限製,則必可以飛升為仙。神仙一說,向來飄渺,允子充也未必能衝破三十三重樓限製,所以十三雖然向往,但平日修習時,卻並不怎麼用功。
所以現在十三隻有大大叫苦,自已平時若能更努力一些,現下大可以凝神元於足底,再施粘字真訣,走壁而去,而不必在這瘴氣深鎖的崖底尋路了。因為自已曾親眼見過允子充涉壁絕峰,無道無路,允子充就是由峰底踏壁而上。
當時自已倒並不怎麼羨慕,現下卻是要大大眼紅了。自已現在的先天練氣修為,頂多隻能在內息態支持刻鍾功夫,再久一點也是不行了。想用粘字真訣,更是不太可能。十三隻盼在這半刻功夫內快些尋到山壁盡頭才好。
但這條路卻好像沒有盡頭一般,黑壓壓的始終也不見一絲光線,體內泥丸宮神元越來越弱,十三幾乎有些絕望的感覺了。
十三當下不由忖道,“這次若能逃生,必要好好惡補一下‘含元內納訣’,以備不時之需了。”十三越是後悔,越覺允師平日那些的繁冗教訓,倒真是成了金玉良言,現下隻想再聽上千遍萬遍,也不會覺得羅羅嗦嗦了,不過就怕再沒有了這個機會了。
腳下一絆,十三不由一跌,胸口一鬆,瘴氣頓時湧了進來,十三隻覺一陣眼黑,但最倒黴卻還是,居然將腳給崴了。
那絆倒自已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趴在地上,十三再伸手一摸,一手的膩滑。黑暗之中,兩個有如燈籠一般的幽綠光球頓時跳了出來。
剛才自已的一手觸覺,很明顯是一條巨大長蟲。十三唯有大叫苦也,想不到絕境之處不逢生,反而還碰上了這崖底老怪。
老怪巨尾卷來,將十三緊緊纏住。
十三幾欲氣絕。那老怪巨尾卻越收越緊,兩個有如幽燈的眼睛也慢慢的湊了過來。
十三心中叫道:“前輩啊前輩,非是小子我不守信了,如今隻怕我立時便要做了這老怪糧食,填了它的肚子。”十三也非是不想施法逃跑,而是他長時間處在瘴氳之中,元神早被自已的胎息耗的差不多了,現下更是手腳乏力,隻等一死了。
將死之際,十三想起前前後後許多事來,有如走馬觀花一般,很多種感覺都一一跳上心頭。初見西北的雄渾豪放時,比起自已所居的連雲山的淡然,給自已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它讓自已心血沸騰,所以太行山上意興飛揚,與史天剛眾人一起顛倒太行。但後麵一切卻實在是讓人不能預料,一個一個人的出現,將自已完全牽連到了這天下之爭當中。
似乎是那老怪的口涎滴到了臉上,冰涼濕膩,這口水也流得甚多,鋪頭蓋臉。十三唯有苦笑,閉目待食,心中卻道:“這老怪太也饞嘴了一些,口水隻怕都要流了一地,這般的猴急,大半是不會仔仔細細品嚐一下自已了。想不到我到死也是如此突兀,一口囫圇便了事。”十三隻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