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得要夜行,故以此物相借。”胡仇謝了又謝。
宗仁道:“我們彼此上路吧!不要太耽擱了,錯了站頭。”胡仇道:“宗兄怎麼近來膽怯了?”宗仁道:“並不是膽怯,隻因身上背著這重大事件,在這荊天棘地上行走,不能不小心些。”狄琪道:“正是,天也不早了,我們走吧。”說罷,出了廟門,各各上馬,拱手而別。狄琪一心要學“易筋經”,就帶著史華,徑奔仙霞嶺來。一路上無非是饑餐渴飲,夜宿曉行,一日過了衢州,到了仙霞嶺。隻見山下亂石縱橫,無路可上。隻得循著山邊而行,行了許久,隻尋不出上山的路。正在躊躇之間,忽然一聲鑼響,那邊石岩之中,跳出了二三十人。當中一員頭目,手執齊眉棍,嘴裏嘰裏咕嚕,說了幾句話,就同韃子說話一般,全然聽他不懂。狄琪笑道:“你這漢子,嘴裏說些什麼?”那頭目便立在一旁道:“沒事,沒事,就請過去。”狄琪道:“我不是要過去,我是要到仙霞嶺的。”那頭目道:“你到仙霞嶺做什麼?這裏就是仙霞嶺。你說了,我同你通報。”狄琪道:“我姓狄名琪,要拜訪嶽將軍的。”那頭目便放下齊眉棍,叉手道:“請狄將軍少待,便當通報。”那手下的小卒,聽見了,就有兩個飛奔上山去了。這裏狄琪問那頭目道:“你剛才嘰裏咕嚕的,說些什麼?”那頭目道:“這裏的山主金將軍的號令:凡是韃子經過,一律要捉上山去,不許放走一名。若是漢人,就放過去。因為近來有許多韃子也扮了漢裝,亦有許多漢人也扮了韃子,恐怕鬧不清楚,前兩天嶽將軍出下號令,叫我們守山口的都學了兩句蒙古話,有人經過時,先拿這話問他。他答得出的,便是韃子,答不出的,便是漢人,以此為分別的。”狄琪聽了,這才明白。忽見兩個小卒,當先走下來,說道:“嶽將軍迎下來了。”狄琪放了轡頭,迎將上去,果見當頭來了一員好漢,生得麵白唇紅,儀表堂堂。騎著高頭駿頭,按轡而來。便上前欠身岡道,“來者莫非嶽將軍否?”嶽忠連忙下馬答應。狄琪也翻身下馬,執手相見。彼此又通過姓名,史華也上前見過。方才上馬,同到山上來。
金奎早迎到廊下。狄琪也上前廝見,分賓主坐定。史華侍立一旁。狄琪道:“今番在路上,遇見宗伯成、胡子忠二位,說起金將軍義不降元,與嶽將軍雄踞仙霞,為將來恢複地步,不勝欽佩。又聞得嶽將軍,肯以‘易筋經’教育後輩,不揣冒昧,願拜在門下。”說罷,納頭便拜。嚇得嶽忠還禮不迭,說道:“不敢,不敢。弟一技之長,何足掛齒!狄兄願學,早晚盡可談談,至於師弟之稱,斷不敢當。”拜罷,重新入座。嶽忠問起如何遇見宗、胡二人。狄琪便將胡仇如何在河北路行刺相遇,自己如何到河南路去,又如何趕在前站,迎將回來,一一告知;隻瞞起盜鏢之事,一字不提。正在滔滔而談,忽聽得金奎在旁邊嗬嗬大笑起來。嶽忠道:“金兄又笑什麼?”金奎道:“我隻喜這仙霞嶺的英雄,日多一日,想的不覺心癢起來,忍不住發笑。”狄琪問道:“尚有哪位在此?還請相見。”嶽忠道:“是疊山先生兩位公子,前天到了。”狄琪道:“何不請來一會?”嶽忠道:“他兩位各有所長,大公子熙之長於農事。前天到田上勘視了一回,說水利還未盡香。此刻監工改造溝洫去了。二公子定之,考究畜牧。此刻往山後勘地,要建造畜牧場。少刻都要來的。”狄琪聽了,暗想道:“虧得有此二人,不然,徒然在此耍刀弄棒,稱雄稱霸,到了糧食盡絕,也是徒然,若要出去劫掠,隻落了個強盜的名目罷了!”忽聽得金奎又說道:“狄將軍,可知道我們這山上,彼謝疊山老先生定下了一個規矩?”狄琪道:“請問是什麼規矩?”金奎道:“凡在山上的人,不能空住著的。”狄琪笑道:“可是要獻納夥食錢?”金奎道:“豈有此理?”狄琪道:“不然便是聽受驅策。”金奎道:“唉!算我不會說話,狄將軍不要同我取笑。”狄琪道:“請教到底是什麼規矩?”金奎道:“合人要將自己本領,教與眾人。今狄將軍有了這通天本事,明天也可以選幾個人教起來。”狄琪道:“這不是小弟推托,這可不能胡亂教人的。不比平常武藝,縱使教成一個萬人敵,他總是要在明處使出來。弟這個全是暗中做事的手段,教了正人,本不要緊,萬一教的是個不正之人,他學了去,那就奸、淫、邪、盜,無所不為的了。縱使要教,也得要慢慢勘察起來。果然是個光明正大的行徑,方才可以教得。”嶽忠道:“這也是正論,但是近來金兄,每天聚集了所教的學徒,講說忠義;又講那韃子淩虐漢人的可恨,漢人被虐的可憐。那聽講之人,有許多聽了怒形於色的,也有痛哭流涕的。這種人,總可以教了。”
狄琪道:“隻怕是金將軍的高徒,都不能教得。”金奎怒道:“這是什麼話?難道我教的都是奸人麼?”狄琪道:“不是這等說。金將軍身軀雄壯,武藝高強,所選來教的,自然也是些彪形大漢。我這個末技,卻是要身材瘦小,舉止靈動,眼明手快的,方才學得上來。”金奎道:“罷了,罷了!我本來還想學呢,此刻沒得望正說話間,謝氏兄弟到了,大家又廝見一番。”金奎見有了謝家兄弟,又平添了狄琪、史華,樂不可支。便叫置酒慶賀,痛飲至晚方散。
這且按下不提。且說宗、胡二人,別了狄琪,一路上曉行夜宿,到了燕京。投了客寓,便先要打聽三宮的住處,及元人將三宮如何看待。原來伯顏到臨安時,虜了太皇太後、全太後及德祐皇帝去,隻因太皇太後抱病在床,在路上把她停下來。叫押全太後及德祐皇帝先去。想要等她病好了,才送到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