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泄機謀文丞相歸神念故主唐玉潛盜骨(3 / 3)

處分已畢,方叫提文天祥來。元主道:“你好倔強!為何不投降?如果降了,朕便用你做丞相。”天祥昂然答道:“堂堂中國丈夫,豈有投降夷、狄之理!”元主大怒,喝令:“推出斬首。”左右力士,簇擁出去。元主忽又轉念:“天祥為人忠正可愛,不如赦了他,等他知感,或者可肯投降。”便傳旨叫赦天祥。留夢炎忙奏道:“外麵謠言如此,文天祥萬不可赦。陛下如愛忠正之臣,臣有一門生謝枋得,為人忠正,不亞於天祥,臣當作書招之來,同事陛下。”元主準奏。

卻說殿前力士,拉了文天祥,到柴市法場上,舉刀行刑。天祥南向拜別宋朝十五廟,從容就戮。後人敬他的忠義,就把柴市的地名,改做了教忠坊;直到此時,仍用此名。

力士殺了天祥,便去回奏。元主歎道:“好男子!可惜他不肯投降。今已死了,可追封為廬陵郡公,諡忠武。”賜祭一壇,即叫丞相博羅主祭。博羅領旨,便備了祭品,寫了“敕封廬陵郡公文忠武公神位”,作壇致祭。是日風和日麗,眾多官員,都來祭奠。隻等博羅祭畢,便依次行禮。博羅上香已畢,方才拜下,忽然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霹靂一聲,大雨如注,一陣狂風卷地而來,把所供的神位卷起,直吹到雲端裏去。嚇得博羅及眾多官員麵如土色,連忙取過紙筆,改寫了“故宋少保右丞相信國公文公神位”,仍舊供上,致敬盡禮,拜將下去。霎時間,雲收雨散,天地晴朗。博羅等無不鎮服。祭畢,複命,奏聞此事,元主也是驚奇。此是後話,表過不提。

且說胡仇等自從通知文天祥,奏聞全太後之後,便打發人星夜到仙霞嶺,知照各位英雄,陸續趕來,覷便下手。忽然一天鄭虎臣踉蹌奔來,報道:“大事不好了!”毅甫、胡仇忙問“何事?”虎臣道:“文丞相歸天了!”胡仇、毅甫一齊大驚,同聲問道:“哪裏來的信,可是真的?”虎臣道:“是阿刺罕下朝來說的,千真萬確。並且全太後已被他們送在蒙古,德祐帝被他們逼著做了和尚,送往吐蕃去了。聞得文丞相在柴市就義,我們快去看來。”於是三人匆匆走到柴市,隻見天祥屍橫在地,首級擱在半邊,麵色如生。一齊撫屍大慟。哭過一場,張毅甫便叫人就地搭起篷廠,備了衣衾棺槨,將首級縫好,具香湯沐浴,更衣成殮。忽然屍身上,散出一陣異香,沁人心腦。換下來的衣物,百姓們爭著取去供奉,有拿著一隻舊鞋子的,也當寶貝般收藏起來。毅甫等隻得任人取去,隻留下一件外衣,做個紀念。翻開衣底,隻見上麵寫了一首讚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至“義”盡,是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這一首讚,流傳後世,至今雖三尺童子,都聽先生說過。不必細表。

卻說張毅甫等殮了天祥,揀一處潔淨的廟宇,停放了。朝夕到靈柩前焚香上供。過了幾時,便和胡仇商量:“此時文丞相已經就義,太後皇帝,又不在這裏了。眼見得‘恢複,兩個字,是無望的了!我們不如奉了文丞相靈柩,回吉州去安葬,然後到仙霞嶺,與眾位英雄商量辦法,豈不是好?”商議定了。便請了鄭虎臣來,告知此意。虎臣道:“此舉極好!二位安葬了丞相,再到仙霞,務乞代為轉知各位:我身雖在此,心在宋室,務必盡我之能,唆擺得韃子們自生內亂,等外麵好舉事。”

於是張、胡二人便擇定日子,奉了靈柩,一路向江西而來。二人商量:“若取道河南,走淮西人吉州,路是近些;但不如走淮南入浙,先過仙霞,與眾人相見,看有甚機會可囹。”商議已定,遂取道淮南。毅甫是北方人,從來不曾到過南方,看見山明水秀,未免流連風景。一天到了臨安,胡仇便去省視祖墓,誰知已被韃子鏟平,拔去了碑碣。

不覺痛入骨髓,慟哭失聲。毅甫勉強勸慰了一番,方才雇到江船,渡過錢塘江,天已昏黑,隻得在船上住了一宿。天明,雇人先起了靈柩上岸,商量行止。隻因此時已是十二月天氣,下了一天大雪,走路不便,隻得暫時借住在一座古廟之內。這廟裏隻有一個老道士住持,甚是清淨。住了一天,那雪下的更大了。夜深人靜之後,忽然有人來扣廟門,老道士開了,便進來了五六十人,喧呼擾攘,借廟內地方吃酒。驚醒了張、胡二人,起來問是什麼事。當先一人,便過來招呼。問起情由,知是運文丞相靈柩南回的。那人便道:“既如此,二位也是同誌的了。在下姓唐,名玨,表字玉潛。今夜之會,隻因近日來了兩個韃子和尚,十分殘暴,把我大宋先帝陵寢,盡行發掘,取了殉葬的金玉珠寶,又發掘了許多大臣及富家的墳墓,共有一百多處。還要拿先帝的遺骸雜入畜生骨頭,取去鎮塔。”

胡仇聽了,不覺大怒,又想起自家祖墓,不勝悲憤。

未知此事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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