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依綿延而出的昆侖山脈,靠北則是峽穀深險奇絕的滾滾江水,臨山開鑿出來的小路也僅容得兩三人並排通過,稍微膽小點的路人連往腳下窺探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路途遙遠,望山跑死馬。
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羽扇綸巾,口裏前代文豪的著作層出不窮,搖頭晃腦,騎乘當地獨有的矮腳馬。這種險峻山路也隻有當地的矮腳馬不會腳軟,更不會馬失前蹄。雖然書生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樣子,居然一點都不畏懼蜀道之險。竟是一個人孤身走在盤旋山路上。
“哎哎哎,別追了別追了,我欠了點人情今天來還……嘿,君子曰,有所為有所不為。一群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了,怎麼就對著兩個孩子不撒手呢?”書生一躍而下,竟然踏足險峰直接破江而過!
在江水另外一邊的一夥人知道來人身手之高,恐怕不可力敵,故而所有人都慢慢停下了腳步。隻是有一個人沒有停手,手裏擲出了暗器,些許鐵蒺藜,青衣書生冷哼一聲,卻聽到“砰砰”兩聲脆響,那鐵蒺藜已經滾落山澗,沒入滾滾江水中一閃而逝。
“真可惜,我這人沒什麼長處,就是容不得別人不聽我講話!”紙扇折合,眾人卻都感覺一陣涼意襲過,那名擅使暗器的漢子應聲而倒,劍氣過頸,所有人都知道是一柄劍折斷了此人脖頸,卻竟沒有一人看到劍從何處來。
“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容我等以後稟報主人,也好知道賣了誰的麵子……”帶頭者衣衫雖然破敗了點,卻依舊不卑不亢,隻不過下一刻他頭頂的一塊巨石又被劍氣割斷,差點壓到他,果斷緘口回撤,其餘江湖客也都紛紛後撤,甚至沒有回頭,因為他們知道此人境界之高已經不是他們所能阻擋的了。
青衣書生看到眾人退去之後,暗自歎息,眼前的少年背著一個身材更為瘦小的孩子,兩人頭發早已亂成一堆,身上劃過的數十道血口,有些是被人砍傷更多是被山林中的枝椏刮傷。少年見到青衣書生救了自己一命就昏昏沉沉倒了下去,濺起一縷縷灰塵。即使倒下去,少年嘴裏仍舊緊緊咬著束縛身後孩子的衣衫。
此時此刻,暮去的夕陽慢慢撒出些許餘暉,在群山和雲海間為眾人留下今日最後的光明。少年被血水染紅的雙眸看了眼遠山,就輕輕的閉了上去。
“董習的董習,都這麼一把年紀了還咽不下當年的那口氣麼?”青年書生摘下腰間軟劍,指捏劍訣,一手抓起兩人,竟這麼乘風禦劍而去。空空的蜀道上,隻有那匹矮腳馬還在四處嗅著什麼。
少年鼓長生醒過來的時候頭疼的厲害,卻第一時間去抓了抓那個近在咫尺的小手,看到仍在熟睡的少女平安無事,心中方才落下了巨石。隻不過這幾個月的光景實在驚心動魄,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全盤領受下來。先是一直跟自己相依為命的老東西是什麼棋仙董習,三教九流裏居於一等席的高手,可除了圍棋十九道鼓長生從來不知道董習居然還會那麼高的武功,逃離春水城的時候,董習說他也不想帶小主人進入險境,可是那潑天巨網早已撒下,他不死中求活也別無他法,鼓長生至今也不知道龍蛇黨究竟是什麼,跟自己的身世又有何關係,可是董習終究還是死掉了,那個最終將自己跟小女孩護送到蜀地的泥人蔡卓估計也是九死一生,想到拚死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的老奴,鼓長生心中就有無數的悲哀,他記得小的時候,老人就不準他叫自己父親或者爺爺,耿直的鼓長生就一直叫他老東西,哪怕臨死末了,那一個以一己之力抵擋數百赤鐵軍鐵騎的老頭,也是眼中含笑,隻留給了他一個決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