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置於鼎鑊,豆萁相煎(3)(1 / 2)

第三節

張定進入了樂安城,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完全輕鬆的微笑。在這個短短的十天的時間內,張定領著三萬餘乞活從河北南下,一路或擊潰,或圍城,終於在河北的徐邈設法南下之前攻破了曹嶷北上的根據地樂安。如今曆城的高梁被阻隔在梁鄒城以西,而若是鄭林說降高苑,那麼樂安郡便被乞活完全囊括。

曹嶷逃走了,那些當日投降他的青州文武,如今又在樂安城門之前排成兩行,迎接著乞活,這個新崛起的流民武裝。這些或者屈膝,或者被五花大綁卻猶自怒罵不休的青州官吏,如今都站在自己的麵前,等待著自己的處置。

張定站在了那些投降者的前麵,最前麵的一個人身體碩長,麵如冠玉,隻是眼睛之中隱隱透出一種冷漠之意。當他發覺張定注視著他的時候,冷漠的眼睛宛如解凍一般映現出一絲笑意,彎腰便要向張定行禮。

“不必如此!”

張定笑了一笑,若不是自己看到那種見慣了世事的冷漠,自己或真的以為王陵是真心投誠。他看了看跟在王陵後邊的青州官員,這些跟隨了曹嶷數年的官員,或低垂著頭,或皺著眉,他們不斷的躲避著自己的目光,仿佛不肯泄漏心中的秘密。

好無誠心,張定暗自笑道。這些人或許數年之前也是這樣投降了曹嶷,如今隻是再次重複罷了。他有些為曹嶷可惜。數年時間,竟然駕馭著這樣一群人。又有一些為未來擔心,這樣一群人,麵對羯胡,他們會有什麼樣子的選擇?他勉強地笑著,臉上不自然的出現了一種詭異的表情。周圍的人群安靜了下來,正好露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天下紛紛。沐猴而冠之輩,如今立在馬上。便以為可以傲視群雄!”

這個聲音徹底的將張定從喜悅之中拉回了現實,在他的麵色轉變之中,幾個乞活已經衝入人群,不一時被將一個須發皆白地老者拖到了張定麵前。老者狼狽的被拖拉著,衣帽歪斜,隻是麵上地表情卻儼然不變,隻等到來到張定麵前之時。微微哼了一聲,抬頭望天。

張定麵色難看的揮了揮手讓乞活鬆開。他策馬走進兩步,輕聲說道:“老先生可有指教?”

“......”

老者昂首不理張定,張定隻得再次問道:“老先生......”

“......”

望天的雙眼半眯了起來,仿佛有些倦意。老者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向著周圍的人笑道:“天下紛擾,幾隻猴子不自量力......”

人群轟的一聲笑了起來,隨即又自覺的閉上了嘴巴。張定地臉色鐵青。握著馬鞭的手青筋直露,他不斷的顫栗著,仿佛克製著自己不讓自己抽打下去。跟在老者身後的幾個乞活見到張定受辱,立刻衝了下去,一人一拳一腳,將老者硬生生的押著跪倒在地上。

“辱我將軍。便如辱我乞活。老而不修,留之何用?”

郭破狄的破羅嗓子不失時機的在張定耳邊響了起來,當張定回頭看他之時,他手中的長刀已經在老者地頭上不斷的比劃,仿佛在看從那裏下手更加容易方便。長刀劃來劃去,卻始終沒有落在老者頭上,隻是幾刀下來,老者身上的須發盡數被郭破狄割的支離破碎。

“一個狂生而已,理他做甚。”看著老者竭力避閃的樣子,張定心中陰霾暫去。笑著說道。他頓了一下。向著眾人高聲喝道。

“吾,晉平東將軍也。諸位,晉人也。如今北方糜爛,晉法不行,方有此狂悖之徒。若為石劉之輩,此人或被誅。若為祖公,或一笑而過。如今此人辱我,諸位以為如何處置?”

聲音落下,方才還在看笑話的眾人一個個都低下了頭。雖然他們對於張定地看法,與那個老者並無兩樣,但是絕對不會在這個場合大聲說了出來。當是時,這些高門對寒門向來是這個態度,即便是身在高位著,也常常遭受這種侮辱。以眾人的想法,毫無家族背景的張定此時初入青州,正是拉攏人心之時,定然不會為了這些小事而多生齷齪。當日曹嶷進入青州,與張定相比也不像上下,從而讓曹嶷不得不自稱魏武帝後裔,才有些改善。如今隻是故技重使,卻不想張定未入城門,卻要先來立威!

看著眾人一個個都沉默下來,張定明白,對於他這個外人來說,這些人休戚與共,禍福相依。他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後下令到:“囚禁十日,以為懲戒!”說完不待眾人發應,便帶著乞活直奔樂安城門。

縱,必使自己與曹嶷一般,兵敗則散。嚴,不能撫其心,若有事則必亂。進入樂安城門的張定,腦子之中亂哄哄的,想要理出一個治理的方案。他知道,自己沒有祖逖那樣的魅力,他也知道自己沒有劉琨一般的家族背景。他擁有的熱血地乞活和不斷壯大地流民。

但是不知道羯胡是否給他時間,讓樂安與渤海一般,在掙紮之中慢慢的平穩?他勒馬停止,攻破樂安地輕鬆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眼前,高梁的數萬大軍已從曆城向東而來,徐邈的數萬大軍還在虎視耽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