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最看重血統,皇子的血統是不能有一星半點差池的,而我與黎錚是無名無分的,所有的親熱,在敬事房都沒有記檔,這個孩子來的時間又那麼尷尬,舉國上下皆知襄王韶華做了南楚皇後,還懷了身孕,這個孩子,即便黎錚承認,皇室也不會承認,天下人也不會承認。
“華兒?”夜雪伸手在我麵前晃了晃,微微蹙眉,道,“怎麼又發呆了?”
我衝他強笑了笑,道:“沒事,就是這幾天勞心勞力,累著了。”
“那等會兒進了城,就找一家客棧投宿,讓你好好睡上一覺。”夜雪撥撥我鬢邊的亂發,溫聲道,“難為你了,這些日子一直在勞神費力,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用,隻能眼睜睜看著……”
我連忙捂住他的嘴,擺出一臉不勝煩擾的表情:“哥,你才二十來歲,怎麼比我老爹還要羅嗦啊?什麼叫你沒用?你沒用,那是誰護著我從亂軍中逃出來的?又是誰護著我從南楚逃出來的?”
夜雪扒開我的手,眉頭一動,眼看著又要開始長篇大論,我連忙白眼一翻,嘴一撇,臉一扭,嘖嘖連聲:“我覺得吧,哥你這是寂寞空虛冷了,你看你都二十好幾了,眼看著就要奔三十了,你說說你,身為韶家唯一的男丁,肩負著為韶家與夜家傳宗接代的重任,一把年紀了不想著娶個媳婦兒生個娃,你到底想幹嘛?”
夜雪聞言,目光一滯,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神色頗為黯然。
我頓時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剛剛那幾句隻不過是玩笑話,並沒有什麼值得人生氣的,夜雪對我那麼好,沒道理為了幾句玩笑話變臉。
除非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戳到了夜雪的痛腳。
“為韶家傳宗接代的重擔,隻能壓在你身上了。”夜雪淡淡地說,抬手往我肚子上伸,像是想摸摸,卻隻不過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就收回去了。
!!!
這青天白日的,怎麼就打起雷來了?還把夜雪的腦子給劈壞了?
“身為韶家唯一的男丁,你居然跟我說為韶家傳宗接代的重擔,隻能壓在我身上了?哥,你沒開玩笑吧?”我懷疑地看著夜雪,這貨要麼是受過很嚴重的情傷,打定了主意不碰女人,要麼就是……
他喜歡男人!
娘哎!光是想想,就覺得生無可戀了!
夜雪不答,微微垂頭,片刻,才沉聲道:“華兒,這個孩子究竟是誰的?”
我撇撇嘴:“你不是不關心孩子的爹是誰麼?”
夜雪這才看我,眸光溫和中透著點兒無奈:“那時不關心,是因為沒必要。可是如今……”
“如今有必要了?”我挑眉看他,淡笑著問。
夜雪上身後仰,靠著車廂板壁,道:“從前我以為這個孩子是楚炎的,那就可以留在韶家,作為韶家的長孫。可是如今……你與皇上情投意合,倘若這個孩子是楚炎的,皇上怕是容不下他,若是皇上的,那就更不可能留在韶家了。”
夜雪這麼關心這個孩子能不能留在韶家當長孫,該不會真是打定了主意不娶媳婦兒了吧?
別鬧好嗎?我可還琢磨著給自個兒找個好嫂子呢!
不行,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好不容易韶家出了個男丁,可不能就這麼白瞎了!
因為我的憂思和夜雪的擔心,氣氛一時有些僵,誰都不說話,我發我的呆,他出他的神,直到進了城,投了客棧,躺鋪得很厚實的床上,我才感覺身上好受了些。
算算日子,已經是十月底了,身孕該有六個月了。與黎錚分別已經三個月了,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算起來,這半年中,我與黎錚隻不過見了一麵,在一起呆了兩夜一天,便挺著大肚子再次主動跳入狼窩。能夠平安歸來,還將孩子保住了,說實話,真是我不敢想的驚喜。
因著內亂初定,黎錚並沒有禦駕親征,而是留在京中穩定人心。我這一路北上,隻有夜雪與紅綃護送。
一想到遠在京城的黎錚,我心裏頓時急了,完全壓抑不住滿心渴望,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八百裏加急的信件已經送過去了,現在黎錚肯定已經收到消息了,戰事大獲全勝,我已經在歸途中,我猜,他一定也很迫切地想要見我。
“傻笑什麼呢?進來人都不知道!”夜雪翻著白眼走過來,手裏端了一隻白瓷碗。
我回他一個白眼,毫不客氣地說:“我大爺沒教你進別人的房間之前要敲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