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從來都沒注意過,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咳嗽的?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搬家那天他矗立在風中,說話時帶了輕輕的咳嗽聲。
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難道真如楚琛所說,他是患了絕症?望著那個小心翼翼地撿拾著千紙鶴的男人,她想衝上前去問個明白,然而,又害怕,如果是真的該怎麼辦才好?最終,她隻是站在門邊一動不動,心中念頭紛轉。
裴子衡把那一地五彩繽紛的千紙鶴拾掇幹淨,一隻隻撫平,裝回那隻被她摔得有些破損的深藍紫色牛皮紙盒裏。隨後,他把盒子小心地扣好,仔仔細細地修複著上麵的破損,又用衣袖去擦拭上麵的髒汙。
夏綾的鼻子發酸,一直以來,他都是那麼體麵講究的一個人,從不曾像這樣不顧形象地拿衣袖擦拭過什麼,那麼寒磣。
好半晌,他才把紙盒收好,站起身來看見她,猝不及防。
他臉上的疲憊和悲傷來不及隱去,狼狽不堪,極力地想牽出一個笑來,卻隻做出了一個像哭一樣難看又滑稽的表情。“小綾。”他啞著嗓子喚,見她回來,聲音裏有失而複得的驚喜。
她再也忍不住:“裴子衡!你別妄想能用楚琛來騙我,編那些有的沒有的鬼話來讓我回心轉意!”
他微怔:“什麼?”
她衝他吼:“你還裝!楚琛說你得了癌症!真好笑,你那麼健壯,怎麼可能生那種病?!騙人也不要找那麼蹩腳的理由好嗎!”
他眼眸低垂,遮住了神色。
許久,才說:“對不起,我不該讓楚琛來騙你。”
她的心,卻沉到穀底。她太了解他,兩輩子,前前後後二十餘年的相處,她很清楚如果他真的騙她,就不會這樣痛痛快快地承認。“是真的,對不對?”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裴子衡卻說:“騙你的。”
“你那天晚上打電話給我幹什麼?”
他不說話了,知道她說的是哪一夜——當時,她目睹傾歌被槍殺,哭得暈倒過去,被厲雷用急救車送入醫院搶救。而他,則被厲雷打了一槍,楚琛架著他去醫院做治療,順便做了個全身檢查……
就是那一夜,查出了絕症……
他拿著診斷書,在奢華的單人病房裏徹夜難眠,翻開通訊錄,卻沒一個人可以傾訴。不知不覺地,他撥下她的號碼,卻被掛斷了。
他的神色黯淡如死灰。
夏綾強自鎮定:“什麼癌?”
裴子衡沉默許久,終於說:“肺癌。”
“診斷書給我看看。”她多希望自己是做夢。
“小綾……”
“給我看看!”她再也受不住,忽然大叫起來,“裴子衡你這個神經病,變態狂,惡魔,禽獸!你折磨別人也就算了,為什麼連你自己也不放過?!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好好在醫院待著,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麼?!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裴子衡,你有今天純粹就是自作自受!”
她破口大罵,每罵一聲,他的神色就慘淡一分。
夏綾喪失理智,衝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你這個畜生,惡棍!這些年來你害得我還不夠?!到現在你還想控製我!眼看著,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就能和厲雷幸福了……我們有了那麼多小寶寶,有自己的生活……期待著新的孩子的誕生……可是、可是你呢……你居然病了……你怎麼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