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還是忍不住帶了哽咽。
他卻淡淡地笑:“挺好,你看我現在都不處理公務了,每天散散步,看看畫冊——”他向她示意手中的畫冊,“很漂亮的鳥,你大約也會喜歡。”
她垂眸掃了一眼:“嗯,我很喜歡。”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偷偷忍回去眼角的淚光。
穿著病號服的他,瘦得就好像隻剩了個骨頭架子,卻偏偏裝作若無其事:“我最近在做手術前的準備工作,醫生說,再養養就可以手術了,我很快就能好起來的。小綾,你不用擔心。”
她點點頭,陪他坐了一會,強顏歡笑,卻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太拙劣,裝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裴子衡看著不忍心,反過來勸她:“回去吧,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這幾個字,就像天底下最不確定的疑問句,誰知道能不能兌現?
她舍不得走,說:“裴子衡,裴子衡……”一聲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裴子衡溫和儒雅地笑著,勸慰她:“別傷心,肚子裏的小寶寶要緊。我怎麼會死呢?我還要看著你的孩子出世,認我當幹爹呢。”
她被他逗笑:“好,等孩子生下來,就認你當幹爹。”
“厲雷大概會很生氣吧?”
“他肯定生氣,然後使喚孩子把金山銀山往自家搬,你可要看著點,別讓裴家被小家夥搬空了。”夏綾吸吸鼻子,靜了一靜,低聲說,“你要好起來。”
他就點頭:“我保證。”
怕她難過傷身,又勸了許久,把她勸了出去。
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轉角處,裴子衡扶著門框,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醫生說,他的狀況很不好,別說手術了,就連能不能活到手術那天都是未知數。他緩緩跪坐在地上,全身上下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鈍痛,那是癌症晚期特有的癌痛,剛剛他已經在她麵前忍了好久,如今終於忍不住了,按下了急救鈴。
夏綾走出去的方向,聽不到急救鈴響。
她回到與厲雷分別的位置,卻沒有看到厲雷的身影。
她茫然四顧,在發現自己落單以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院門外走去,差點撞上迎麵飛馳的汽車。身後,有人一把拉住她:“你找死!”
竟然是楚琛。
她花了些力氣,才從懵懂的狀態中辨認出這個人,有些恍惚地問:“他要死了,是不是?”一個人的狀態騙不了人,裴子衡的身體已經衰弱到了極點,能活下去的機會微乎其微。她不傻,就算他不說,她也看得出。
楚琛的神色很猙獰:“他死之前,你要是死了,我就弄死你全家!等他死了之後,你想怎麼死就怎麼死,沒人攔著你!”
他原來真的要死了……
就連楚琛,這麼忠心耿耿的狗,也說出這樣悲觀絕望的話來。
夏綾搖著頭,望著他,忽然有些諷刺地笑了出來:“楚琛,他要是死了,你該怎麼辦呢?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換了裴……”她微微頓了頓,把裴秀的名字咽了回去,事關裴家的繼承人選,她不確定楚琛是否知道。她隻說,“要是換了別人,恐怕你就威風不起來了吧?還不好好照顧他,祈禱他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