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瑤很意外,真的很意外。
第二天放學之後,她先打包將行李搬去租房,大致安頓好了之後,就急衝衝地又轉車往義父那處簡陋公寓趕,順路還替弟弟買了點零食過去。
她原是唯恐這父子又互相看不對眼大打出手的,可是到了門前,卻隻見義父已經將她昨天做好的幾樣菜重新熱好,又蒸了新鮮飯,正笑容可掬地等她回來團聚呢。
“昨天……我喝多了,沒想到你突然回來,真不好意思。”義父不安地反複揉搓著雙手,笑得有些僵硬,那聲音裏甚至還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妹子呀,你別往心裏去,啊。”
“怎麼會呢,爸爸。”雖然周鴻運一臉假得不能再假的表情了,童瑤顧慮到這位能‘裝’出這副模樣也不容易,心裏一軟,反握住他的手苦口婆心地勸:“爸爸,您從前就一直肝髒不好,往後還是少喝點酒吧,我聽弟弟說,您前陣子發燒燒成肺炎,以後也不要抽那麼多煙了,好不好?”
“好,好,咱們先進來,坐下來邊吃邊聊。”周鴻運十分感慨地拉著童瑤進門,招呼有意無意遠遠避開他的弟弟:“你小子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去添飯!”
“爸,您別凶他。”童瑤唯恐這兩人又吵起來,急忙從旁勸了兩句。
一頓飯吃得還算和氣,童瑤同他們父子聊了一些離開後自己和母親的生活狀況,說到媽媽最後重病在床的地方,她又忍不住別過臉潸然淚下。
義父拍了拍她的脊背,慈眉善目好言安慰兩句,不知從什麼地方又摸出一瓶果汁,拿杯子分別給童瑤和雲天姐弟斟滿,自己則端起半杯酒,三人為慶祝一家人團聚,一起豪邁地幹杯。
這種狀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可是具體哪裏不對勁,童瑤卻又說不上來。
大約是,義父一夜之間就像完全換了個人似的,讓人感覺不對勁吧?
她正想到這裏,忽然聽見對桌‘碰’地一聲,弟弟周雲天突然不省人事地倒在了桌上,童瑤愣了愣,霎時間隻覺得眼前一片眩暈,整個人完全使不出一丁點力氣地就要往下倒。
迷……藥?
她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可惜為時已晚。
·
迷迷糊糊中,聽見有吵鬧的聲音,童瑤感覺自己整個人輕飄飄的,就好像遊蕩在雲端一般,聽著那聲音時而遙不可及時而又近在咫尺。
過了好久,她才費力地穩定心神,終於聽清楚他們的對白。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這還算是為人父的嗎?太過分了!”這是弟弟周雲天的聲音,他又在跟爸爸吵架嗎?
“你小子懂什麼!”爸爸理直氣壯的聲音中夾雜著幾分心虛,續而又固執地拍著桌子解釋:“我和她媽又沒有離婚,這遺產當然是該歸我所有,你小子沒事瞎起什麼哄,難道你還想過這種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嗎?”
咦?媽媽的遺產?什麼意思?
“可是那些錢是媽媽留給姐姐的,你這麼做叫她往後怎麼辦……”周雲天還在努力地分辯,突然聽見身後大床上‘騰’地一聲,童瑤跟著了魔似的‘唰’地坐了起來。
錢!!!
其他什麼沒聽清楚都不要緊,關鍵是這個字不能放過。
她這一跟僵屍似的舉動十分具有震撼力,登時將站在方桌旁的父子二人唬得一愣,望向她的眼神也不由自主變得膽戰心驚起來。
童瑤扭頭望去,隻見父子兩中間的方桌上,隨意擱置著一張存折。
霎時間兩眼放光,童瑤下意識地掀開被子跳下床,甚至來不及穿鞋,光著腳就衝了過去,一把抓起存折。
一看戶主,果然是自己的名字!
她飛速地打開存折,將目光聚焦到最後一項流動資金記錄上。
之前取出三千百塊錢交一年房租費和保證金之後,存折上本來應該還剩六萬零六百多塊錢的存款現在隻剩下六百多塊錢的零頭。
整整少了兩位數!!
童瑤突然覺得腦袋‘嗡’地一聲,整個世界霎時間就開始天旋地轉,她呼吸一滯,簡直一口氣就要提不上來。
精神上的反應讓她在那一瞬間幾乎條件反射地想要尖叫,可多年來理智上的教育又生生將這一反應壓抑下去。她雙手緊拽著存折,瞪大兩隻眼睛,努力地盯著存折上的數字,似乎她多看一會,那數字還能多長出兩個零來似的。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
啊,是了,這張存折原本是她小時候媽媽給她開好的戶頭,為了方便記憶,他們家所有銀行賬戶都是用的一個密碼,而那個密碼,義父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