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瑤考慮再三,決定在去醫院之前先回爸爸的家一趟。
她打過電話給醫院了,對方說這會子已經搶救過來,人依然還陷入昏迷之中,可是已經暫時擺脫了生命危險,腦袋上裂開一條一寸多長的口子,必須要做手術縫合才行。
換句話說,就是需要住院,需要錢!
她現在身上就那麼幾百塊錢,雖然昨天晚上‘見義勇為’在酒吧彈了一首《致愛麗絲》,人家為了表示感激,也雙倍支付了她演奏費三百塊錢,可是,可是這點錢怎麼夠?住院呐,怎麼說至少也得好幾千吧?
更何況還要替爸爸將換洗的衣服、洗臉盆、洗臉帕、牙刷、肥皂等住院必需生活用品帶過去,她即使再著急,空著兩手就往醫院跑也無濟於事呀。
童瑤拉著周雲天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淒慘地望著車窗外流瀉而逝的街景,腦海中仿佛塞滿了一團亂麻似的,兩眼發黑,又疼又漲。
回去還要想辦法找到爸爸從自己這裏‘訛詐’去的剩下三萬塊錢,怎麼說也得先將住院費交了才好做手術呀……萬一找不到該怎麼辦?現在的醫院你不交錢他是寧肯見你死都不會救人的。
焦急中又胡思亂想到各種意外的可能性,童瑤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無力地將腦袋壓在扶著欄杆的手臂上,說實話,她現在真想在地上刨個坑鑽進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手心中傳來一陣微熱,童瑤抬起頭來,轉過臉望見周雲天稚氣未脫的臉龐上寫滿焦慮與不安。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望著她的眼神中充滿期待。
童瑤趕緊振作精神,伸手攬過弟弟的肩膀,又順勢撫了撫他的發際,輕聲承諾:“別害怕,沒事的,姐姐不會坐視不管,爸爸會沒事的。”
這一席話說得,連她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不過幸好周雲天是聽進去了,十分信賴地伸出雙臂環抱住童瑤腰際,將腦袋依偎在她肩膀,儼然將她當成了自己如今唯一的依靠。
是啊,她是姐姐,她母親新喪,又有一個被惡霸打傷搶救到了醫院正需要錢縫合傷口的爸爸和一個才不過十四歲半大的弟弟,雖然她也才十七歲,可是卻不得不獨立支撐起這麼一個破碎的家。
童瑤靜下心來細想片刻,然後摸出手機,顧不得周遭嘈雜,毅然撥通了幹媽的電話號碼,這也是她如今最後可以依靠的‘親人’了。
靜候了片刻,電話接通了,對方傳來羅秀娟溫和的聲音。
“幹媽……”童瑤覺得自己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眶止不住跟著一酸,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她急忙深吸口氣,汲了汲鼻子,努力用盡量平靜地聲音簡單地陳述:“爸爸被人打傷,被120搶救到醫院去了,腦袋上裂開一條寸長的口子……嗯,第一人民醫院,中興路車站附近的那家……嗯嗯,好,幹媽,您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是,現在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沒辦法細說,您先過去,我和弟弟要先回家給爸爸拿換洗衣服……謝謝,太謝謝您了!嗯,好的,我知道了,到了再說吧,就這樣,拜。”
掛上電話,童瑤一顆沉重的心總算暫時輕鬆不少。
以解燃眉之急的錢是借到了,雖然自己將要負債具體多少還是個未知數,可總算是借到了。
“幹媽……真的肯借錢給我們嗎?”旁邊的周雲天單聽童瑤這邊的對白,聽得個半懂,見她掛了電話,不由得拽住她的衣襟好奇地問:“姐姐和媽媽離開之後,他們沒多久也搬家了,從此幾乎已經不再和我們家往來,爸爸又窮困潦倒,不好意思再見他們,這麼多年都沒有聯係了,也不知道幹爹和小翊哥哥好不好?”說到這裏,少年的神色黯淡了不少,不過很快又轉換成一種充滿希望的表情,接著說:“幸好姐姐回來了,還能聯係上幹媽,不然遇見這種事,我一個人隻知道害怕,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童瑤微笑著摸了摸弟弟的短發,她發現自己現在很喜歡做這個動作,每次這麼做心裏都感覺十分溫暖,她想了想,回答說:“嗯,幹媽和媽媽從小就是好朋友。很早以前她們在一個公社做下鄉知青的時候,她們也是住在一起的。有一回幹媽雨天下田打穀子回來,背著滿滿一大籮筐,結果路滑不小心摔下山坡,折了腿,還是媽媽撐著傘去將她背回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