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中午,天氣變得有些悶熱了起來,烏雲密布,眼看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章桐不由得暗暗叫苦。
上官弄2 8 號,就在一家麵粉廠的後麵,李曉偉和章桐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個搖搖欲墜的號碼牌。
整條弄堂裏黑漆漆的,私自拉建的電線橫七豎八,就像蜘蛛網一般遍布著弄堂的上空,有時候不得不低著頭才能小心不被電線掛上。
當然了,顧得了上麵自然也就無法顧及自己的腳麵,章桐剛想張嘴提醒他,李曉偉的皮鞋就一腳踩到了新鮮的狗屎。
“這他媽什麼鬼地方!”李曉偉惱怒地咒罵了一句。
“人住的地方啊,難道你就沒住過這種貧民區麼?”章桐幸災樂禍地看著李曉偉,“我出警的時候什麼地方都去過,這些還真不算什麼。”
李曉偉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章桐的雙腳上,他突然很佩服這個女人的沉著和機敏,因為她的腳上正穿著一雙雨靴,而此刻,頭頂的人工蜘蛛網根本就抵擋不住愈來愈密集的雨珠。
屋內傳出了孩童哭鬧的聲音,李曉偉衝著章桐使了個眼色,便上前敲門。
“有人在家嗎?請開開門!”
門應聲打開,出現在門縫裏麵的是潘威同居女友不滿的臉:“怎麼了?你們是哪裏的?我想中午睡個覺都不行!”
“是林玉芝女士對嗎?你好,我是潘威的醫生,曾經給他治過病,請問能進來和你談談嗎?”李曉偉非常有禮貌地講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林玉芝不由得愣住了,她仔細打量了一下身材高大卻略顯瘦弱的李曉偉,隨即恍然大悟:“我認識你,你來過一次!你是阿威的心理醫生!”
李曉偉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走進小屋,章桐的眼前猛地一黑,屋裏昏暗的光線讓她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林玉芝吃力地抱著孩子,騰出一隻手來摸著牆角打開了燈。
這是裏外兩進的民居,因為過於低矮狹小,所以屋裏顯得非常淩亂不堪,尤其是孩子的衣服奶瓶尿布被扔得到處都是。
“林女士,這是你的房子嗎?”
林玉芝搖搖頭,這時候潘威的兒子因為過於疲憊,趴在媽媽的懷裏已經睡著了。
“阿威租的。每個月要三百塊呢!”
“那以後,你們怎麼辦?”李曉偉關切地問道。
“能怎麼辦?我得把這小崽子養大啊,出去找事做唄。”女人的目光中充滿了迷茫,“因為阿威的病,所以阿威家裏沒有願意接納他的親人了。再說了,我都沒結婚,沒名沒分的。”
“林女士,我們今天來,是想問問阿威的情況。方便和我談談他嗎?”李曉偉問。
林玉芝疑惑不解地看著李曉偉和章桐:“你們想知道阿威的事幹什麼?”
章桐想了想,從挎包裏摸出了自己的工作證:“我是警局的法醫,我懷疑你男人不是自殺,你是否能給我們一些幫助找到真相?”
林玉芝一愣:“上午的時候,我去了阿威的公司單身宿舍,是公司的人叫我去的,說什麼是要收拾一下他的遺物。就在那裏,一個姓盧的警官和我剛談過,你們是……?”
李曉偉看了看章桐,然後柔聲地說道:“林女士,我隻是作為他的心理醫生出麵調查,算作警方證據的一種間接補充吧,有合理的證據,我們也會提交給辦案的警察的。那麼,現在你能和我們談談潘威嗎?他究竟是怎麼發病的?還有,我更感興趣的是那個叫‘禮包’的人。你看,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和我們說一下?”
林玉芝猶豫了半天,終於長歎一聲:“那好吧,阿威都死了,也沒啥好隱瞞的了。既然他在世的時候那麼信任你,我就全部告訴你吧。”
“在別人眼中,阿威就是個廢物,性格懦弱沒出息暫且不論,也沒錢,但是在我看來,他卻是一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因為他關心我,有一次,因為我貪圖涼快,外出少穿了一件衣服,結果感冒了,阿威知道後,竟然心疼地哭了!”林玉芝笑著看著李曉偉和章桐,略微停頓了下,輕輕說道,“你會因為女朋友生病而哭嗎?應該不會吧?但是他會!所以,阿威是個很懂得體貼人的男人,我就選擇和他在一起了。”
李曉偉的腦海中閃過了潘威請自己吃蛋糕時候的樣子,就因為有一次交談中無意中講出自己喜歡吃蛋糕,讓他頗感意外的是潘威竟然記住了,後來每一次看門診,幾乎都會給他帶上一塊蛋糕,當然了,李曉偉最終也沒有收下。
想到這兒,又想起潘威不明不白的慘死,李曉偉的心情也隨之感到一些傷感。他抬頭看了看章桐,輕輕歎了口氣。
“至於說‘禮包’嘛,我本來也不知道他是誰,直到有一次我無意中看到他一個人在那裏絮絮叨叨不知道說些什麼,那樣子讓我感到有點害怕。事後我實在憋不住,就問他剛才在和誰說話,阿威笑眯眯很正常地回答我說,那是他哥哥,叫潘傑,小名‘禮包’。”說到這兒,林玉芝突然停住了,皺著眉,似乎有點猶豫自己該不該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