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章桐匆匆來到警局醫務室門口,隔著門,感覺到裏麵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她微微一怔,一抬頭就看到了身邊站著的潘健,後者也緊鎖雙眉,伸手指指門:“章姐,開門看看吧。”
房門被無聲地推開了,果不其然,病床上被褥淩亂,李曉偉卻不知何時早就不見了蹤影。
“人呢?”章桐轉頭問正好推門走進來的警局值班醫師。
“被他阿奶帶著保姆過來接走了,說回家休養。”值班醫師愣住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真蠢!阿健,李醫生他出事了!”突然回過神來的章桐頓時臉色發白,她一邊向門外跑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大聲叫道,“快通知盧隊,李醫生出事了,叫他馬上帶人去天坪巷2 8 號6 樓,李醫生的家!”
話音未落,章桐的身影就消失了。
值班醫師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病床,又看看一邊站著發愣的潘健,委屈地說道:“我話還沒說完呢。”
“那老太太還說什麼了?”潘健皺眉問。
“她說謝謝章醫生,說她終於弄明白了為什麼無痛症沒有在李醫生的身上體現出來的原因了。”值班醫師笑眯眯地說道,“說實話,我還真佩服這個老太太,雖然頭發花白了,居然還知道無痛症這麼個冷僻的概念呢!”
潘健卻目瞪口呆,突然轉身就跑。
1.
一切都像在做夢!李曉偉感覺自己暈暈乎乎的,身體都在空中打轉。
“你知道MAOA 基因嗎?”
到底是誰在跟自己說話?
聲音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若隱若現。眼前是一片朦朧,隻能隱約看到人影在晃動。出於本能,李曉偉想閉上雙眼,因為越來越強烈的光線刺激得他的眼睛有些酸疼,但是他不久就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不對,比那個更嚴重,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能動的。
耳畔的聲音卻還在繼續,由遠至近,有點熟悉,是的,李曉偉現在可以確信自己應該是在哪裏聽到過。
“隻存在於男性體內的單胺氧化酶A 基因變異,俗稱M A O A ,我到現在才知道,而它一旦發生變異,你的無痛症基因就成了隱性,所以,你身上就體現不出來了。阿偉,看來你還真是個調皮的孩子呢,你說對不對?”
終於看清楚了阿奶那花白頭發的頭顱。李曉偉吃驚地張嘴想說話,他心裏卻隨之不由得一沉,因為不隻是發不出聲音,就連嘴唇的正常張開閉合也似乎成了一種奢望。
還好,胸口不再疼痛了,那根讓他呼吸困難的肋骨就好像從來都沒有斷裂過一樣,這倒是讓他覺得輕鬆了許多。
“阿奶收養了你這麼多年,也不圖個啥,就隻希望能找到一個答案,現在看來,這二十五年,總算是可以鬆口氣了,我雖然老了,但是腦子卻還挺好使的,隻是啊,這正常人偏偏要在你麵前裝成個傻子,真累!”阿奶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怎麼回事?李曉偉的心裏一顫,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收養的,從小和阿奶相依為命,他根本就沒有去考慮過這個特殊的問題。而他更多的,隻是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父母而已。
阿奶就像小時候那樣幫李曉偉蓋好了被子,甚至於還貼心地為他墊高了一個枕頭,最後,她滿意地點點頭,這才笑眯眯地伸手摸了一下李曉偉的額頭,就像小時候那樣,然後對門口那個方向叫了聲:“好了,你進來吧!”
一陣腳步聲響起,是木地板,所以腳步聲格外沉重,很快來人站到李曉偉的窗前,彎腰湊到他的臉旁,柔聲而又卑微地說道:“晚上好,李醫生。”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李曉偉卻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像被錘子給狠狠地敲了一頓,頭嗡嗡作響,因為過於驚愕,他的雙眼瞳孔猛烈收縮著。
原來是你!為什麼!
可惜的是,他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就連眼珠都再也無法轉動。他知道自己此刻跟個死人相比隻差一口呼吸而已。
這將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天坪巷2 8 號6 樓,陰暗的樓道似乎已經成了老式民居的標配,章桐氣喘籲籲地衝上六樓,這個鍾點正好是家家戶戶正擠在廚房裏開始做菜的時候,但是往日熱鬧的六樓,此刻卻是安靜得可怕。章桐急了,用力拍打門板:“有人嗎?有人在家嗎?快開門呐!……”
半晌,對門吱呀一聲,探出一個中年婦女的腦袋:“哎,我說姑娘,別敲了,老太太下午出遠門了,和保姆一起。”
“去哪了你知道嗎?”
“說是去看一個遠房親戚了,估計要走三個月吧。”
這個理由冠冕堂皇,章桐的臉上露出了苦笑,她確信方淑華不會再回來了,隻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會突然采取行動綁架李曉偉,到底出了什麼事?
想到李曉偉,章桐的心裏不由得一緊。
2.
法醫辦公室裏靜悄悄的,潘健在整理鐵皮櫃裏的屍檢檔案,章桐則呆呆地看著電腦屏幕半天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