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警服的尚敏似乎不太習慣被大家這麼關注,他伸手撓了撓雞窩一樣的頭發,嘿嘿一笑:“沒啥大事,那段留言,就是江南大廈的那個,有點像我聽過的一首歌的歌詞中的一部分,所以我很好奇。”
屍體早就已經被火化了,而唯一能證明他曾經遭受過的苦難就是眼前這幾張放大了的屍檢相片和X光片。
章桐拿著屍檢報告走出了會議室,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來仔細麵對這些層層疊疊的傷痕。當初並不是以一起凶殺案來最終定論這個年輕男孩的死,也就沒有進行過更詳細的屍檢,但是這卻並不影響自己尋找真相的機會。因為相片中死者的身體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證據,它忠實地記錄下了在死者身上所發生過的一切。
真相遲早會來,隻不過它常常會遲到而已。
死亡指生物個體的生命終止,表現為循環、呼吸、脈搏等生命功能的消失。但是這卻並不意味著身體的各項機能就此迅速進入了冷凍期。
章桐一邊低頭看著屍檢報告,一邊徑直走進了分局法醫解剖室。
老鍾正在擦拭工作台,抬頭看見章桐手中的X光片,不由得笑了:“等等,丫頭,我給你打開燈箱。”
“謝謝鍾師傅!”雖然隻合作過一次,但是章桐卻已經把老鍾當做了自己的長輩。
兩張X光片被分別夾上了燈箱。
“鍾師傅,你來看,這是死者顱骨的X光片,顱底的那幾條長約一點七公分的線狀紋路,我懷疑是暴力作用於顱骨底部所造成的線狀骨折。”章桐皺眉指著左邊的那張顱骨X光片說道。
老鍾戴上眼鏡認真看了一會兒,神情凝重地點點頭:“可以推測出受到打擊的時候,受害者的行走方向與著力點方向是一致的,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粉碎性骨折的跡象。”
“也就是說,這種顱骨骨折所造成的前提條件絕對不可能是人的踩踏,你說對不對?”章桐轉頭追問道。
“絕對不可能,造成這種骨折的時候,死者所保持的位置是站立狀態下的。”說到這兒,老鍾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這是哪個案子的X光片?”
“七年前發生的那起意外踩踏事故,不是我們市的。”章桐接著說道,“這樣類似的骨折還不止一處。踩踏事故在人體上所造成的骨折非常好區分,而這種明顯就是由金屬鈍器打擊所造成的骨折,也非常容易看出來啊!鍾師傅,這明明就是一起精心策劃的凶殺案,你看,這幾處顱骨上的凹陷性骨折和孔狀骨折,隻需要仔細辨別就行。擺明了就是被人暴力擊打所造成的,為什麼當初就偏偏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呢?”
她越說越激動:“鍾師傅,你再看這邊這張胸片,這道銳器傷直達第三節肋骨,那道兩毫米左右的銳角缺口,要用多大的外力才能在肋骨上造成這樣的創麵,你說是不是?如果隻是單純的踩踏,會造成胸肋骨的小塊斷裂嗎?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這簡直就是瀆職!……你看,還有這裏,恥骨上的刺切創,這道棱形銳角的雙刃刺切創,你說,什麼樣的鞋子才能給我踩出這樣的傷口來?”
一不小心,手中的屍檢報告掉在地上,放大的相片四處散落。看著這些相片,又看看牆上的兩張X光片,老鍾沉默了。
解剖室裏靜悄悄的,除了那個似乎永遠都關不牢的水龍頭,依舊在執著地發出滴答漏水聲。半晌,他長歎一聲,搖搖頭:“屍體應該被火化了吧?”
“是的,七年前就火化了,因為他的死,在別人的眼中看來,就隻是一次意外事故而已,一個可憐的倒黴蛋。誰都沒有想到,這卻是一起被精心掩飾的謀殺案!”章桐沮喪地低下了頭,默默地蹲下收拾起了灑落一地的屍檢相片。
老鍾突然陰沉著臉問道:“除了踩踏傷,擠壓傷以外,你數過他身上共有幾處不同的外傷嗎?”
聽了這話,章桐不由得一愣,片刻遲疑後她猛地驚醒:“鍾師傅,你這邊有假人模型嗎?我看我們需要做個模擬比對。”
老鍾略顯憔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當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