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肉體變得沒有溫度的時候,骨頭也就會隨之而冷得可怕。
東方還沒有破曉,所以淩晨的街頭不止是刺骨的寒冷,還四處充斥著黑夜的孤獨。
公交站台上新建起的臨時候車亭,雖然沒有門,結構也很簡陋,但是卻多少能給等車的人多一點暫時的溫暖。隻是,往日灰蒙蒙的塑料窗戶上,如今卻濺滿了深紅色的東西。
還有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身上穿的衣服遠遠不夠禦寒,穿過警戒帶,章桐哆嗦著拎著工具箱站在候車亭的門口。阿強正看著屍體發呆,意識到身後來人了,他這才回過神來,轉頭和章桐打招呼。小小的候車亭裏被應急燈照得雪亮,對麵的路燈就顯得相形見絀了。
“很漂亮的女孩子呢。”阿強感歎道。
“再也不是了。”生命失去的那一刻,美麗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章桐總是盡量避免很快就做出死亡原因的結論,但是她卻已經認定充血的皮膚、厚厚的舌苔和突出的眼珠,這些都是因為那個緊緊纏繞在屍體頭部的透明塑料袋所致。用這種方式迎來死亡是一場異常痛苦的經曆。整個死亡過程或許會長得讓人無法想象。
“她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伸出雙手把自己頭上的這個可怕的塑料袋扯破?為什麼就這麼願意心甘情願地麵對死亡?”自從盧浩天走後,阿強似乎變了個人一樣,問題經常帶著咄咄逼人的口氣。
章桐微微皺眉,來到屍體邊蹲了下來:“這個問題,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阿強,發現她的時候,她身上穿的就這麼多嗎?”
死者斜靠在座椅上,身上隻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棉衣,沒有穿外套。所以盡管周圍濺滿了凝固的鮮血,但是在女孩身上,卻並沒有發現太多的血漬。
“是的,外套應該是被凶手帶走了,估計是怕留下什麼特殊痕跡吧,畢竟這裏的空間太狹小,難免會有一些身體的接觸。”說著,阿強抬頭環顧了一下狹小的空間,“該死的,這裏簡直就像是個屠宰場!”
“不奇怪,光是胸口就至少被紮了三刀,脖子上這道更是幹脆割破了頸靜脈,雖然沒有動脈血那麼恐怖,但是也足夠可怕的了。幫我叫個人來吧,我要把屍體趕緊弄到警局去,馬上進行屍檢。”章桐帶著手套的雙手仔細地觸摸著屍表的肌膚,她完全可以確定這個可憐的女孩死的時候就是一直保持著這個特殊的姿勢。隻是現在讓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凶手發泄般地揮舞著凶器,為什麼卻要多費一番手腳給死者套上一個塑料袋來讓她產生窒息?難道說,是怕死者叫出聲?畢竟這大半夜的,隨便吼一嗓子都能傳出老遠的距離,更別提拚命地尖叫了。
移動屍體的時候,啪嗒一聲,一個粉紅色錢包從死者身後的椅子縫隙裏滑落到地麵上,章桐順手撿起了錢包,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幾乎驚出一身冷汗:“怎麼是她?”
她在幾小時前剛剛聽說了這個名字。
阿強頓時來了精神:“章主任,你認識死者?”
章桐點點頭,腦子裏一片混亂:“她叫馮美娟,這張是她的工作證,出入醫院的時候用的。她是李曉偉醫生的護士。”
現在是淩晨四點二十三分,章桐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通知李曉偉——他的阿美護士死了!
大排檔剛開門,歐陽力便拉著李曉偉掀開塑料擋風簾布鑽了進來,身後跟著負責開車的薑宇。
今天特別冷,盧浩天因為女兒頭七的緣故,去鄉下找人做法事了,三個人沒有了別的去處。回分局的路上,經過這家大排檔,便打算在這裏解決午飯再說。歐陽力做東,還是叫了一盤烤小魚和桂花釀,再加上盤拍黃瓜、三份招牌炒麵,隻是堅決不允許薑宇喝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