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衝進來的官兵從床上拽了起來,三下兩下就被人用麻繩反手捆住,抬眼望去,滿臉橫肉的官兵頭子叉著腰趾高氣昂地站在自家門口,雲安因為出手反抗,已經被三個官兵一齊壓在了地上。
“你們幹什麼!不許傷我叔父!”
見雲澤一邊掙紮一邊怒吼,官兵頭子的麵部氣得有些抽搐,他上前一步,飛起一腳狠狠揣在雲澤的腹部,隻聽一陣急促而過的風聲,原本已經被押到門口的雲澤好像一塊平行移動的石頭一樣,在半空中向後退去,重重地砸在了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木桌上。
“臭小子!敢對本老爺大呼小叫,不想活了!”頭子擼著袖口,氣衝衝地衝上來想要揍雲澤,最終被手下人好言勸說住了。
“帶走,跟其他鎮子上那些外族人關在一起,”頭子撇了撇嘴,給了雲澤一個白眼,隨即轉身對手下人說:“你們幾個,跟我去下一個鎮子。”
雲澤還想說什麼,但是被雲安一個淩厲的目光狠狠地製止了。可以說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未見過雲安這樣嚴肅的表情。
臨懷鎮是西海國最靠近玄滄大陸的地方,早有人在碼頭上高高搭起簡易的祭台,雲澤雲安被人推攘著來到祭台前,那上麵早已經站著四五個同樣具有異域風貌的外族人,他們有來自榮朝南境的瘦小女子,也有來自於極北烏珞國的壯實大漢,但是麵對西海官兵的把手,紛紛低著頭,不敢言語。
被推上祭台之後,還零散地送上來了幾個倒黴的外族人。
大家起初都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被抓到這裏,但是環顧四周之後,再看看這西海國祭天的時候才有的祭台,頓時感覺死期將至,籠罩在每一個外族人心頭的,是深深的絕望。
海平麵的那端,漸漸駛來了一個豪華的大船,桅杆上飄揚的旗幟,讓西海國主率先跪倒在地,隨後眾臣和西海國上下前來圍觀的國民,都紛紛伏地叩首,宛如迎接天神。
當大船駛進碼頭,西海國主狗腿子一般上前去,對著船上下來的人卑躬屈膝,那人一身漆黑的鎧甲,臉龐的一半被麵具遮擋住,露出來的散碎頭發,被隨意地編成幾股辮子耷拉在肩頭,麵具之外,山根高直,一雙褐色的瞳孔之中,滲出攝人的光芒。
“西海國拜見英勇的康國鐵騎頭領……”
西海國主的話還沒說完,鎧甲男子環看了一下祭台上的眾人,直接繞過了趴在地上快要親吻他氈靴的西海國主,一步一步,鏗鏘有力地踏上了祭台。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十分凝重,無論台上台下,沒有人猜得透那麵具之下,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忽然,男子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從他那被麵具擋住的口鼻之中,傳出沉悶冰冷的一句問話:“這裏,誰來自桓安?”
這句話聽上去似乎在問祭台上的這些外族人,實際上每一個字都是拋向西海國主的一顆火藥,西海國主很識趣地蹭上祭台,指著其中三五個百姓說道:“這幾個人是。”
男子的目光冷冷掃過那些被指出的百姓,轉了個身,將目光定在了西海國主的身上,那麵具背後,傳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字節:“殺。”
“快來人,把這幾個人拖下去殺了!”
被指認的外族人臉上,頓時露出了恐慌至極的表情,但是還來不及張口呼救,手速極快的官兵,便被噴出的鮮血沾染了臉頰。
雲澤呆呆地望著麵前的場景,他心底裏從未有過這種恐懼,那個身高八尺有餘的男子,那隱藏在黑色鎧甲之下的惡魔,他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殺人?
不隻是雲澤,在場所有的人,包括西海國本族百姓,都被眼前的屠戮之景嚇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昨天還一起出海一起閑聊的鄰裏,在一瞬間腦袋就搬了家,鮮血順著祭台向四周流淌,鎧甲男子厭惡地躲開,轉身走下了祭台。
“還有沒有別的?”
“沒有了沒有了,頭領大人,我國外族人就這些,都有準確的故裏登記,來自桓安的就這幾個人。”
聽著西海國主的話,那個鎧甲男子的目光終於從極寒冰冷之中稍稍緩和了一些。
“頭領大人若再無公差,就請移步太昊閣,孤已經備好了酒菜,恭候大人的蒞臨。”
鎧甲男子伸出一隻手,製止了西海國主進一步諂媚的請求:“康王派我前來監殺多年前叛逃的宣國桓安流民,如今事情已畢,本官要回了。”
西海國主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好歹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國君,如今卻要對同屬番國的康國鐵騎頭領低眉順眼,不過想到西海國算是躲過一劫,心裏還是略略有些安定。
“海上風浪緊,不知頭領大人此番折返,是要從哪裏登陸?可否需要孤派些人手沿途伺候?”
鎧甲男子沒有看西海國主,隻是丟下了兩個字:“定州。”
“定州好,定州好啊,”西海國主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好興奮地搓搓手:“都說定州的漁民勤勞,民風淳樸,頭領大人在定州往返,一定有更高水準的招待禮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