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光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雲澤迅速抹了一把眼角岌岌可危的淚光,將雲家軍的腰牌塞回腰間,迅速調整好的表情,轉頭迎向袁光啟。
“雲少將,我們在寧陽城裏的幫眾傳來的消息,你看下吧。”
攤開老金的字條,雲澤的眉頭卻忽然舒展開了,讀罷未免唇角有些微揚,蕭舲湊過去看了看,奇怪地問:“這信上說,‘皇帝震怒,言手書造假,睿精軍謀略失策,功過相抵,不予追封,就此作罷’,這……這明明是不好的消息,你為何如此開心。”
少年並未回答,反而是轉過身去仰天大笑,他的笑聲在山穀之中回蕩,麵朝著淩邱崖下的萬丈深淵,當年在西海國,那個麵對至親離去卻無能為力的少年郎,在寧陽城裏,那個性情飛揚的夏府少爺,或者是在他記憶力殘存的關於當年宣國的點滴記憶,母親的懷抱,父王的教誨,從這一刻起,都不複存在了,一路而來隱忍的光芒,終於開始閃耀。
眼中積蓄而起的血色,盈著滿滿的恨意,還有那一雙握得發響的拳頭……
淩邱崖上的風吹得凜冽,十八年來,積壓在心頭和恨意終於在此刻膨脹到了極點,借著這從西境而起的大風,卷著雲澤帶著血腥的恨意,越過高山峻嶺,一直吹向了中北州平原上。
——十一年前,若不是這個貪圖玩樂的小皇帝放任不管,宣國不會在康國鐵騎的攻勢之下憤恨滅國;
——三年前,若不是這個貪戀奇珍的小皇帝任性妄為,設置封海壁壘,西海國不會在康國的緊逼之下步履維艱,那些一同逃難而來的桓安百姓也不會死;
——幾天前,若是沒有那一張隻守不攻的手諭,幾千將士怎會被活活困死在城中,義父便不會死。
想到這裏,雲澤迅速折返下山,走到許副將的門前,一腳踹開許副將房間的大門,將在房中換著外衫的許副將嚇了一跳,雲澤一把拽過許副將的衣領,眼裏露著邪光:“許大寶,願不願跟我一起,殺回寧陽城,端了那季鉦浩的老家?”
許副將一張臉憋得紫紅,忽然大吼:“去就去!他媽的都說了別在外人麵前叫老子的本名!”
當日午後,竹山東麓,白霧幫的山門之外,袁光啟攜幫中弟子送了又送,他想勸慰卻不知從何開口。
然而疾風起西境,即便是隔著巍峨高聳的竹山山脈,眾人依稀可以聞得到,那來自塔元的風,夾帶著絲絲的血氣,仿佛是數千隻厲鬼猙獰著咆哮著向他們而來。
袁光啟雙手抱拳,微微鞠躬行禮:“雲少將,此去前路多凶險,當小心為上啊!”
雲澤將一張俊朗的麵容隱藏在巨大的風帽之下,一雙清秀的眉眼之中,是深不見底的漆黑,再也看不見清澈單純的雙眸。青灰色的披風在山風的吹拂下,獵獵飛揚,雲澤轉過身,對著袁光啟頷首見禮:“塔元一役承蒙貴幫相助,幾日來多有打擾,實屬抱歉,多謝袁幫主的照顧,晚輩定當謹記幫主教誨,時候不早了,幫主還是請回吧。”
話音剛落,雲澤帶著許副將和殘存的七名士兵,轉身就朝著東麓山腳而去。眾人麵色凜凜,仿佛是即將再赴沙場一般壯烈。
“等一下!”
淩空飛掠而過一個身影,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鬥,落在雲澤麵前,舉起自己素白的玉手,掌心握著那支看上去靈巧精致,實則森冷嗜血的長笛,蕭舲仰起頭,站在雲澤身前,昂首而立,微微一笑:“你想在我的茶水裏下迷藥,讓我昏過去,這樣你就可以一走了之了對麼?你可真是小看我們江湖人士了,西海一別,已經三年,這一回,你別想丟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