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光芒悄然落下西麵的山頭上,天邊霧氣蒙蒙,不知是要落雪還是要下雨,卻依然擋不住雲層之後濃得化不開的赤霞。
蕭舲探著頭問:“他們人那麼多,咱們怎麼救啊?”
譚皓徹沒有回答,白色的束腕猛然向前一揮,捂住了蕭舲的口鼻,兩人側身躲向了一株白樺後方。
拓拔當洛身旁的參讚回首質疑:“人都死了吧?”
“就算是逃了一兩個,也無妨,”拓拔當洛調轉馬頭,居高臨下地看著雲澤,粗獷的麵容上看得出是在強壓怒火:“大榮的那些所謂的士兵,一個個娘們兒唧唧,就算是放走他們,那兔子一樣的心性也掀不起什麼浪來。”
主帥的戰馬抬蹄,兩個士兵將手中彎刀架在雲澤的脖子上,大部隊浩浩蕩蕩地走向軍營。
那刀,竟然又一次見到了。
譚皓徹眉頭一皺,他向前探了一下,一雙眼睛內波光翻湧,掃過每一個士兵腰間的刀鞘,蕭舲感覺到他在顫抖,他在強忍怒氣,而那烈火一般的雙眸裏,好似煆烤利劍的熔爐。
那霞,整整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
希望救回雲澤的,不僅僅是這兩個年輕人。許副將在雲澤被押解出京之後才返回寧陽,前幾日得閑歸鄉,聽聞北境和東境起了戰火,一路快馬加鞭趕回寧陽之際,卻發現還是遲了一步。
睿精軍上下一片死氣沉沉,許副將在離開軍營後就直接奔向宮門口,但是以他的品階,未經召見是不得擅自入宮的,在宮門外吵嚷等候了許久,也沒能邁進榮鼎宮的大門。
雲澤卻是一副絲毫不擔心的樣子,他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被推進拓拔當洛的大營,腳步從容得讓叛軍們感覺恐慌,負責押解的士兵擔心雲澤忽然反抗潛逃,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這種忐忑的心情終於在將雲澤押進主帳之後,才慢慢平息下來,兩個士兵收起彎刀,長長鬆了一口氣,守在帳外。
拓拔當洛遣退了身邊的眾人,一雙眼睛裏仿佛能噴出火來,麵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顫抖得一跳,就連呼吸之中也微帶了些怒火。
“紹元王殿下,不惜十萬兵力揮師南下,隻為了取我性命不成?”
這一句話中點點的挑釁讓拓拔當洛終究是沒忍住,拔出了腰間的彎刀,冰涼的刀鋒貼在雲澤頸部的皮膚上,雲澤裝作驚恐地向後避了一下子,卻終究還是一臉無所謂地笑著。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能對拓拔覓羽下得去那樣的狠手,也能在自己麵前如此無動於衷?有那麼一刹那的時間,拓拔當洛緊握彎刀的手掌驟然發力,他看著眼前這個殺害自己掌上明珠的少年,恨不得揮刀斬下他的頭顱,在一點一點踩碎他那桀驁的頭骨。
但剛剛沒有亂箭射死他,拓拔當洛心中是有算籌的,他向一側發力,甩開那彎刀,彎刀旋轉著,深深砍進了木柱之上。
鐵鐐已經被斬斷,雲澤一身囚服,負手站在拓拔當洛的正麵,臉上竟然帶著和善的笑容。
“你要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當然知道,”雲澤眼睫顫動了幾下:“你拓拔將軍的主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