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將嘴裏塞得滿滿的駱潼，聽到這句問話，忽然張大了嘴巴，還沒來得及咀嚼的飯菜提溜咕嚕地順著自己的前襟落到地上，隨即，似曾相識的哭聲又一次響起，而這一次，百裏卿無論怎樣安慰都難以撫平駱潼的悲傷。
合達海上風平浪靜，船工將船槳橫過來，固定在船身上，走到雲澤的身邊，默默點了一口大煙袋，猛吸了一口，渾身舒爽。
“我說小夥子，看你們不像本地人啊，你們三個白白淨淨的，哪裏像是巽城那些常年出海做工的人啊，跟我老家夥說說，你們是哪裏人啊？”
雲澤想了想，將剛要脫口而出的話語硬生生吞了回去，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確，我們不是東境的人。”
船工不死心地追問著：“那是哪裏的？”
“很遠。”船工的問話讓雲澤有些厭煩，草草回應了兩個字之後，便想著要回到客艙裏，但是船家繼續問道：“很遠是多遠？難不成，你們也是西海的？”
“什麼叫‘也是’？”從船尾走過來的蕭舲看著船家有些奇怪：“船家，我看你一路上老是盯著我們三個看，我們三個到底怎麼了？”
船家將大煙袋放在膝上，皺著眉頭在雲澤和蕭舲的臉上來回查看，最終還是神秘兮兮地點了點頭：“嗯……不是，看樣子你們不是西海人。”
蕭舲嘀咕了一句，就向客艙走去，雲澤卻來了興致，他拽過抬頭望天的船家問：“船家，你說的西海，是西海國麼？哪裏怎麼了？”
船家黝黑的臉孔幾乎快要隱匿在夜色當中了，但是他口中呼出來的白煙卻在兩人之間繚繞著，透過那層層的白煙，船工長歎一聲：“你別嫌我老家夥磨嘰，就是那件事啊，太慘了，所以我都在懷疑，你們是不是真的人……”
當初拓拔當洛揮師南下之際，兵分兩路洗劫了榮朝東境和北境十餘州的城池。
除了穆靈郡出人意料地躲過了一劫之外，其餘幾州的百姓無不在戰火和屠殺之下苟且偷生，每每想到這裏，家在巽城的船家都要打一個寒顫：
“你是真的沒見到，康國鐵騎黑壓壓的一大片，說來就到了眼前，好多人逃都來不及逃啊，生生被攔腰砍斷，那場景……嘖嘖嘖……”
船家的思緒繼續飄向不遠的過往。
拓拔當洛起兵不久，正逢康國使團和西海國使團差不多同時從本國境內出發，但是由於拓拔那昭一路恐慌，生怕自己被二王叔在半道殺害，一路上幾乎是晝夜未停，跑死了三匹駿馬，速度整整提升了兩倍。
但是同時出發的西海國卻沒那麼快了。
在西海國主素來懶散的性子下，西海使團好不容易將進貢大榮的貢品和珍寶裝上了船隻，卻在中途發現了船身有破損，行進了兩日之後，竟然又折返了回去，船匠們修修補補，又用了一周的時間，西海國這邊的使團才算是正式出發。
誰料，西海使團剛剛在東境登陸，就看到東境上下一片人間地獄的景象。
西海使臣也是沒見過這樣的陣勢，當時就嚇得大病不起，沒了使臣的指揮，使團上下二十餘人，不敢前進，隻好躲進了自己的船隻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