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將盤好的韁繩端在手裏,找準時機向前一揮,盤成一個圓圈的繩頭穩穩地落在了一座木樁之上,隨後船工手上一緊,客船慢慢靠向岸邊。
海風嗚咽,卷著波浪一層一層砸向岸邊,月色被陰雲籠罩,整個夜空變得漆黑一片。
“到了啊,到了啊!”
船工靈巧地借著韁繩的力道跳上碼頭那吱嘎作響的木板上,回頭用力一拉,小小的客船“咣當”一響,打橫停穩在岸邊。
雲澤抹了一把臉,反身走進船艙裏,蕭舲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向雲澤,問道:“已經到了麼?”
黑暗裏,看不清對方的眉目表情,雲澤淡淡地點了點頭,偏過臉去準備將沉睡的譚皓徹叫醒。
譚皓徹被輕微的晃動震醒,慢慢坐起身子來,長久的沉睡讓他並沒有感覺到有多少航海的不適,夜風從船艙的空隙之中灌入,冰冷而蕭索。蕭舲習慣性地坐起身來想要將客艙的窗子關好,一切收尾工作都做好了之後,兩個人這才走出船艙。
不知道是因為近鄉情更怯,還是因為航程奔波疲憊,兩個人走出船艙的腳步卻是愈加緩慢。
雲澤率先跳上了碼頭,腳下的木質地板被踩得“吱吱”作響,仿佛是年久失修了一般,船工卻跳回了船上,急不可耐地催促著:“快點兒快點兒!”
仿佛這一塊土地上布滿了難以靠近的荊棘和毒蛇。
譚皓徹微微皺眉,雖然夜色深邃,但是依然看得出他的麵色微微有些發白,皺著眉頭緩緩抬起腿,無視掉雲澤伸出來的手臂,輕鬆一躍便跳上了碼頭,回過頭伸出手,沉聲對蕭舲說道:“來吧。”
寂寥的夜空下忽然飄起了細碎的小雨,打在碼頭和甲板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蕭舲很自然地將手搭在了譚皓徹的掌心,船身微微晃動了一下,眼見船工鬆了一口氣,他迅速收起了韁繩,船槳向前一頂,逃也似的揚起風帆,連個揮手都沒有,馬上駕駛著小船融入了黑夜當中。
“著什麼急嘛……”雲澤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轉過頭來卻看見兩人半低著頭,腳下的步子踟躕難行,而他們的正前方,就是一片幹枯的樹影,在墨藍色的天際之下,一根根枝椏仿佛是枯瘦的指骨,無力地指著天空。
譚皓徹率先一步邁開腿,當自己的腳又一次踩在了定州濕潤的土地上,他有些充愣地向前望去,隻見一隻烏鴉的身影緩緩在半空之中搖曳而過。
隨後,他輕輕握住了身側蕭舲的手臂,微微攥緊,卻好像帶來了無盡的力量。
“走吧。”
海風仿佛是在哭號一般,雲澤努力吸了吸鼻子,仍然感覺鼻腔之中十分幹燥,按理說,這不應該是一個濱海地帶應有的氣候特征啊。
眼見前方樹木漸多,卻始終看不見一片落葉,三人沉默著緩緩走向前去,不多時,破敗的房梁屋宇便映入了每個人的眼簾。
忽然間,蕭舲停住了腳步,黑夜之中她的雙眼異常明亮,睜得大大地,驚恐至極地盯著前方,似乎從那些破敗的屋宇之中,有無數厲鬼冤魂在招手在嗚咽,與此同時,譚皓徹也微微低下了頭,伸手做了一個製止的動作,雲澤適時地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