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話語仿佛是久遠的對話,記憶之中逐漸模糊的身影,在火海當中掙紮地喊出:“活下去,他們在等著你!”
蕭舲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她堅持一字一頓清晰明了地對譚皓歌說:“你可以坐視不管,但是外麵的那些人,依舊會因為你的一時軟弱而終生為奴。”
少年默默不語,但是雙手已經緊緊握住,修長的十指骨節清晰,攥成拳頭的手掌心裏,指甲壓出了深深的痕跡。他似乎已經不是那個逃避軟弱的少年了,當蕭舲再一次抬眼看向他的時候,那一雙眼睛裏,充滿了明亮的力量。
她凝望著那個坐在自己麵前,輕袍緩帶、神采英拔少年,忽然心頭升起了一股好奇,她開始期待,現在的譚皓歌,能夠再一次找回當初在作為雲澤的時候,那種機敏英勇、理智果斷,想到這裏,對於在沉默之中即將發生撼動天地的大事,竟然默默的生出了期待。
片刻之後,譚皓歌聽了蕭舲的話,突然開始放聲而笑:“我輩本是世間英豪,既然身上流淌的是譚氏的血液,那自當披掛上陣,為外麵那些苟且存活的百姓們,討回一絲生機。”
金阜城。
一切盡在拓拔煌源的掌控之中。
當玲瓏跪在自己的帳外,雙手捧上托盤,那一封帶血的求助信,他看都沒看,就擺擺手,讓玲瓏將它丟進了火裏。
玲瓏親手將燕明誠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傳出來的求助信丟進火盆,那盆中炭火,瞬間便燒得更旺了。
帳中的拓拔洪和很是不解:“燕明誠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他多多少少也是承襲了老爵爺的爵位,不知王弟為何不救?”
紗帳之後,傳出兩聲幹啞的咳嗽聲,隨即是一聲冷冷的輕哼:“燕明誠不除,終究是我金阜城內的一顆暗釘,我擔心,宣國的那兩個小兔崽子一旦被找到,他可能是第一個倒戈的。”
“我看未必,”拓拔洪和拔起馬奶酒的塞子,仰頭痛飲了一大口,溫熱的馬奶酒順著咽喉溫暖了全身,“譚望齊的兩個兒子,據說一個死在了海上,還有一個不是被咱們的人燒死在定州了嗎?十多年過去了,小崽子還能掀起什麼浪,你多慮了。”
“不,我還是認為,他們沒有死。”
拓拔洪和有些煩躁:“那先不說他們,單說當年燕越彬在桓安一戰之中,也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他的兒子如今承襲爵位,封了最好的牧場和水源,可以說是養尊處優,哪裏還有什麼臨陣倒戈的可能?”
一聲冷笑,再無他話。
此後的很多年裏,當燕明誠站在臨撫城高聳的城牆上,向下俯瞰著曾經血洗過的戰場,心中隱隱地發出一絲鈍痛,那種被後方徹底拋棄的感覺,他永生不忘。
群牧司主事在外叩見:“王,還有一個月,就是康時節了,是否依照往年舊製處理?”
拓拔洪和微微一怔,轉而對著紗帳說道:“時間這麼快?”
年底的康國皇室,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康時節了。
當太陽逐漸偏離長至線,康國的全境大多進入了長達五個月的封牧封農期,最初設立康時節,是為了利用季節性的日光而在冬季開始前,祭祀雨神牧神,感恩上一年的福澤恩惠,祈願來年水草豐美的目的,同時,在康國境內所有人的時間延後一個時辰的作息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