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撫城的東南麵,是一處小小的山包,山頂上建了一座小廟,平日裏也沒什麼香火,時間久了就變成了路人往來歇腳,乞丐寒夜住宿的地方。
駱潼抹著滿臉的淚痕,依然不忘裹緊身上厚重的大氅,一步步踉蹌地爬上矮坡去。
距離出發的時間還早,譚皓歌不緊不慢第跟在駱潼的身後,看著她笨拙地向上走著,終於停了下來,右手扶著矮坡上的一棵枯樹的樹幹,大口第喘息著。
雖然是城中,但是地勢較高,四周風聲不斷,站在坡頂甚至能與遠處的城牆一較高低,譚皓歌緩步走到了枯樹旁邊。
他的腳踩在落葉上,驚動了專心換氣的駱潼,她回過頭來,睜大眼睛問道:“你居然跟上了?”
譚皓歌抬起頭來,緩緩地對駱潼伸出手來,笑著說道:“你以為,你的小短腿,能跑過我?”
“你來找我幹嘛!”駱潼別過頭去,一臉氣鼓鼓的樣子,還沉浸在剛剛的不悅當中:“讓我去雲中啊,拿我當誘餌!”
“我怎麼可能讓你去。”譚皓歌仰首一愣,隨後訕然一哂:“最開始他們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我就是反對的。”
駱潼仰起哭得通紅的雙眼:“但是他們還是要我去不是麼?”
“不是的。”譚皓歌伸出雙手,為駱潼緊了緊領口的絨毛,“我們的計劃是,要郜南去,至於你,無非就是貢獻了一個名字罷了,如果真的要你去,我們不知道還要賠進去多少兵力呢。”
駱潼對此不置可否:“我本來就不會武功,不像她們那樣能給你分憂。”
譚皓歌低下頭去,日光照在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有大戰將至的緊迫:“你知道就好,趕緊回去吧,我們集結之後,也該出發了。”
“你們又要去打仗嗎?”駱潼伸出小手,拽了拽譚皓歌的衣袖:“雲澤哥哥,我找到你以後,咱們一直沒有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呢,為什麼一定要打仗?那麼多人流血呢……”
“為什麼要打仗?”這句話在很多年前,也有人這樣問過自己,那個人是夏正德。
譚皓歌輕輕一笑,搖了搖頭望向矮陂下破敗的城池:“很多事情並不是不想就可以解決掉的,前陣子聽說你死在了康國人的手裏,我始終難以放下心來專心應戰,現在你好好的,我也算是放心了,以後總有機會,咱們坐下來敘敘舊,但是現在不行。”
矮坡之下,星星點點的燃起燈火,有勤勞的百姓在打掃著滿是血腥的戰場,遠遠地豎起耳朵,似乎還能聽見古老的臨撫民謠在破屋碎瓦之間遊走,那聲音很久遠,遠到譚皓歌都在懷疑,自己是否曾經聽過這樣的曲調。
“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破敗之中,有著昂揚勃發的生機,譚皓歌目光收緊,忽然長歎一聲:“駱潼,我已經不是雲澤了,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叫譚皓歌,記住了麼?還有,宣國很窮,窮到沒有一塊完整的土地,宣國很破,破到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獨立政權,你拋棄了駱家富庶的環境找到這裏來,你可願在至少一年之內,都忍受這樣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