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累了,去歇歇吧。”
蕭舲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她揚起臉來看向譚皓歌,緩緩說道:“藥是分發下去了,可是水源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我擔心會出事,所以我們是不是再去淅河做些準備?”
“阿舲,”譚皓歌轉過蕭舲的身子,看著她明亮的眼睛,伸出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正對著她說道:“你已經很操勞了,以後的事情交給我來做好嗎?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蕭舲搖搖頭:“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
“那你聽話,快去帶著文瑤她們歇一歇去,”譚皓歌淡淡一笑,眼底是明媚的陽光:“剩下的事情交給我,這一次寧陽城大災,你已經好久都沒休息了,不能再操勞了。”
“皓歌……”蕭舲指著醫館分藥的人群,還想再說什麼。
“阿舲,聽話,去休息。”譚皓歌的聲音忽然有些低沉,他推著蕭舲走進房間裏:“我可不想等皓徹那小子來找我拚命。”
當徐景澄被人從地牢裏拖出來的時候,整座皇宮的鮮血已經被清洗幹淨了,士兵們手持的火把讓他感覺有些刺眼,舉起手臂正準備遮擋,就看許大寶走過來,一閃而過的銀光將自己手上的鐵鎖斬斷,隨著鐵器落地的聲音,徐景澄知道,外麵的天變了。
“皇上呢?”
許大寶苦笑一聲:“被震怒的百姓砍殺在鹹寧宮,最後連一具全屍都沒有留下。”
“天意使然吧。”徐景澄跟著許大寶向外走去。
大災之後,城中出人意料的井然有序,隻是王公貴族大多死於睿精軍和百姓的屠殺,僅存的外姓官員在睿精軍強大的威懾力下,也隻好唯唯諾諾地料理著災後的種種事宜。
徐景澄走在街道上,回看著昔日氣派恢宏的榮鼎宮,仿佛在一夕之間全盤崩塌,鮮血滲入石縫之中,還在昭示著一個沒落王朝的垂死掙紮,曾經擁有萬國來朝的輝煌,在徐景澄的眼裏猶如莫大的諷刺。
前方不遠處,百姓們排著隊伍領取配好的重要,昔日鼎盛朝拜的人群,而今盡數聽命於那個渾身鎧甲的少年。少年雄姿英發,站在城中廣場上巡視著現場的秩序,官員們俯首聽命於他,那一刻,徐景澄仿佛看到了一個帝王之相的身影。
司氏王朝瞬間崩塌,母親在宮外第一時間揮劍自刎,當徐景澄奔回自家府邸的時候,便看見父親跪在母親的身邊,一夕之間蒼老而去,王朝滅亡,所有的人都如同鳥獸散去。獨有司氏郡主孤獨地躑躅在昔日的榮光麵前,當她揮劍的一刹那,也許心中不負司氏族姓。
“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
當年先生責令自己背誦詩三百,自己無論如何也背不下這黍離,為此,先生的板子沒少落在自己的掌心,時至今日,看著這滿目瘡痍的寧陽城,還有決絕歸去的母親,徐景澄瞬間便理解了,王孫舊夢,破滅於一朝之間。史冊翻頁的那一天,降臨在他的頭上。戰火彌漫,昔日故友與他兩相對峙,一切榮辱皆在野火中化作回憶。我,活下來了,卻也夢醒了。往昔秋日收獲的喜悅,現在在我眼裏卻是荒涼和悲哀。往昔王土,今在何處,我又奈何成了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