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喜得貴子進香還願遇法事(1 / 2)

暮朝之年,江山岌岌可危。朝廷腐敗,外強擄攘,預兆氣數將盡,天災人禍便接連不斷,民不聊生。

那年寒冬,天突降一場五十年不遇的大雪。雪下了三天三夜,遠近一片白茫茫,人無法行路,雪深齊膝。貧民窟,破草棚被厚厚的積雪壓倒了一大片,本來饑寒交迫,再遭天災,死傷無數,哭聲大作。逃難去了不少,苟活的奄奄一息。

大雪過後,隻盼天公作美,尚可留了一條性命。可沒料想半夜時分,天降冰雹,如拳頭大小,那些沒處藏身的,裸死荒野。冰雹之後又是綿綿雪花,果真的天有了趕盡殺絕的心。

說那大雪前些日,有一對中年夫妻,老來得子。男人是個屠夫。習慣,頭天早出下鄉收豬,收來豬自宰殺,次日上集市買。人善,老少無欺,生意不愁無人光顧,也不愁吃穿。

男人患有腿疾,一顛一跛,走路卻迅疾,力氣也驚人。唯獨兩人成婚多年,看遍方圓百裏的中醫,吃膩了中草山藥,依舊不見女人肚裏的動靜。女人更愁,自覺沒能給男人添個一男半女羞愧難當。男人也沒埋怨,更沒貶低女人。雖有遺憾與不快,也是無奈,依然早出晚歸,賺錢養家。

話如此說,心這般想,趕著年輕無時不祈盼出現奇跡。每年上廟進香一概不落,還施舍慈善,若遇鄉裏鄉親拮據有難,更不忘慷慨相助。如此好施,無非積些德希望感動上蒼,觀音送子,以便養老送終,有所寄托。

一年又一年過去,眼看男人白了鬢發,女人皺了魚尾紋,膝下依舊無兒無女。夫妻倆接近心灰意冷,了無希望。挨過些時日,心慢慢放寬,也就放下這般心思,不再牽掛,不再計較。可每年逢節上廟進香依舊一次不落,燒高香,磕響頭,納香錢隻多不少。

有次清明進香,去時豔陽高照,沒料想回時天公不作美,雷聲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那時,兩人已趕往回家路上,急趕急趕,眼看快近家門,突然,天空一個晴天霹靂,那雷聲驚人出竅,閃電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打了屠夫女人一個正著。

屠夫嚇破了膽,站原地雙腳發抖,人不聽了使喚。閃雷打掉了女人頭頂上一片樹杈,烤焦了腳下一片草土。而讓人拍手稱奇的是女人居然毫發未傷。男人大喜過望,暗自蹊蹺,回家擺了酒席慶幸慶祝。沒過一月,女人意外有喜,男人幾近瘋狂,逢人便報喜,仿佛撿回了臉麵,活脫脫像了一個男人。以後的日子,男人白天出外生意,晚上精心服侍。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喜得貴子。男人喜而甚喜,給子取名喜旺。喜旺細皮嫩肉,十分可愛。過了滿月,擺過滿月酒,男人執意要趕往一座未曾去過,據說香火旺盛的高廟進香,感謝上蒼賜子,祈盼子安家旺。

廟離的遠,趕十裏路,沿途全是崎嶇小路,荊棘滿布。男人近來患腳疾,走路本來就不利索,更不消說那一路顛簸。女人剛過月子,身體還虛虛垮垮,加上饑渴,趕了一半的路程已是疲憊不堪。男人將嬰兒用布條係抱胸前,又彎腰背女人上肩,如此走走停停,天蒙蒙亮出來,趕到寺廟已是黃昏過後。那男人幾近虛脫,那三米長的廟梯卻如何使勁也不得再行半步。又饑又渴,恨不得能飛了前行。

廟的所在,四麵環山,風景宜人。繁花綠草,樹木繁茂,挺拔入雲,卻未見條小溪,站半山腰遠望,遠處一條大江蜿蜒曲折,滔滔而去。男人饑渴難耐,停步歇腳。

左望,一片竹林,風過颯颯響。隨後,清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近些看,一個年輕的小和尚化緣歸來,穿一身青色布衣,麵容清秀,雙目有神。他見了男人,雙掌合十,嘴念阿彌陀佛。

“客家想必是遠道而來?”小和尚濃眉大眼。男人忙低頭會意,卻難掩臉上疲憊之態。

“阿彌陀佛。”小和尚又雙掌合十。

男人無力說話,一雙眼直盯著掛於小和尚腰間的裝水葫蘆。

小和尚會意一笑,取了腰間的水葫蘆,輕手去解係帶。男人急不可耐,迅速的一把奪將過來,葫蘆嘴塞了嘴,隻聽見咕咚喝水聲,還有喉結急促的起伏。

男人沒喝幾口,突然想著了伏在背上的女人,忙放了女人下來。女人饑渴的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喊自己,這才慢慢睜了眼。不料,女人見了水,兩眼突變得有了些微的光,狠命奪了葫蘆,對著嘴拚著命的死喝。

那水濕了她慘白的頸脖。她的喉嚨也仿佛如他男人一般起起伏伏。隻不過,她喝水的樣子,扭曲了她半邊的臉。小和尚看在眼,不由地閉上眼睛,嘴裏不停的念叨著難以聽懂的佛語。

風過山路,從上而下,沿著皮膚多了停留,人便起了寒意。

“嚴冬季節,山上酷寒,客家不必多耽擱,快快隨我上山吧。”小和尚娓娓道來。男人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