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王妃從世子的房裏離開,碧落和憐色帶著一眾丫頭們守候在房裏,不時地看一看昏沉沉睡去的世子爺,用絲帕給他擦一擦頭上的汗珠。
兩個人心裏都不明白,這是怎麼了?憐色再走出來,到書房裏來找自己的哥哥,卻是跟朱宣的一個貼身小廝。憐色的哥哥也不大明白,對憐色道:“想來總是為世子爺外麵不好的地方流連了。”然後就催著憐色回去侍候:“這書房院外也不是你久站的,不要亂打聽,快回去吧。”
說過他自己先進去了。月色漸升起來,憐色一個人站在書房院外的柳蔭樹裏,獨自淒涼地正要走開,聽到院內有人在說話:“今天的事情不許亂問不許亂說,有這樣大膽的讓我知道了,送到王爺麵前發落去。”卻是朱壽在說話,院子裏四、五個小廝一起答應著。
院外的憐色不敢再站,匆匆回房去,路上看到不知何故樹上驚起一隻鳥來,叫上幾聲夜飛而去,憐色越發的要落淚。心坎兒裏時時放著的世子爺被王爺打得動不得,讓作丫頭的人也是心裏淒楚得不行,獨自在路上又落一回淚的憐色在世子院外擦擦眼淚這才回去。
剛進房裏沒有站住腳,就看到王妃房裏有人來喊:“王爺讓跟世子的人過去一個。”碧落就去了,一直來到王妃房裏,看到王爺王妃兩個人坐著,並沒有很生氣的樣子,碧落還是小心地過了來。
朱宣倒不是問兒子如何,他今天不想問,喊人過來隻是沉著臉交待:“世子外麵嬉遊去,總是房裏人侍候得不好。世子大了往外麵去,外麵總是有人要引著下流不尊重,房裏的人聽到看到什麼不好,趕快來回才是,不要隻想著依著他,樣樣為他瞞著藏著,要是我知道了,是不依的。”
“是,”碧落戰戰兢兢地應下來:“奴婢們隻在世子房裏侍候,一應外麵的話也不懂,要是聽到了,也是趕快來回才是。”
沉著臉的朱宣這才“嗯”上一聲,倒是沈王妃關切地問起來:“世子醒了,讓他再服一回湯藥才是,晚上的菜我都看過了,都是他愛吃的又能吃的,今兒剛挨了打,倒是勸著他少吃一些,七分飽才是,吃得十分飽克化不了又要有事情。”
碧落一句一句答應下來,這些話聽得朱宣隻是皺眉:“偏你這些話!不過打兩下子,我還不足夠呢。”已經是戰場上的一位將軍,不再是懷裏的嬌兒子。
“是了,是了,”妙姐兒趕快息事寧人,剛才說世子是關切的神色趕快轉為對朱宣的笑臉兒:“我隻是說一說,表哥覺得不好,不說就是了。”這才打發碧落回去:“夜裏看著些兒,我才讓人送一床絲被去,一樣暖和倒是重量減去不少,這樣蓋在身上不會碰到身上的傷。。。。。。”
朱宣“虎”地轉過臉來瞪了妙姐兒一眼,妙姐兒笑容滿麵地這才對碧落道:“去吧,你去吧。”看著碧落走出去,笑盈盈對上朱宣的冷臉兒:“表哥,明兒一早想什麼吃,我早起來好做去。”
朱宣這才把臉轉回去,沒有理妙姐兒這些羅嗦話,站起來才道:“你睡去吧,我去看會兒書。”妙姐兒也慌忙站起來,跟在身後看著朱宣走到一側房裏的書案後坐下來,手執上書卷,這才抽身放輕腳步回來,吩咐銀文:“給王爺送茶來,要那個剔紅嵌八寶大圓盒子裏的茶葉。”看著銀文把茶送過去,妙姐兒才重新回榻上坐著去。
過上一會兒,又緩步走過去,把鏤空瓶燈裏蠟燭芯用金剪刀撥了,對著朱宣隻是抿著嘴兒笑一下,朱宣沒好氣地手執著書把身子轉了一個方向,看著這孩子自己站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這才重新又出去。
一直到睡下來,妙姐兒也沒有再能問一聲兒:“到底是怎麼了?”外麵嬉遊下流不尊重?先睡在衾被裏的妙姐兒睡不著,難道是兒子去了秦樓楚館這樣的地方。
睡在金銀線鍛繡牡丹壽紋錦被裏的妙姐兒手撫著藕荷色玉堂富貴的枕頭想想也不會,兒子要是去這樣的地方,表哥才不會不高興,這就隨上他了。妙姐兒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什麼事情會下流不尊重,就是兒子外麵看上一個人要進來做丫頭,當母親的也不會覺得不好,自己沉思著,直到深夜才聽到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朱宣這個時候才進房裏來。
看著妙姐兒香肩膀和一隻手臂都露在外麵,朱宣輕輕拿起雪白的手臂放在被內去,一麵自己低聲自語一句:“這樣睡一夜,明兒又要說凍著了。這五月的天氣就貪涼也不行。”
背對著朱宣的妙姐兒嘴角噙了一絲笑容,依然是在裝睡著,要是轉過身來就忍不住要再問一回,想想表哥這樣體貼,何況再讓他不自在,一個人又要跑去看半天書才回來。
身後是朱宣解衣服的細碎聲音,坐在床榻上的朱宣又低聲喊了丫頭來問一句:“胖倌睡了沒有?”丫頭們回話:“胖倌去陪世子爺了,今兒要在世子爺那裏睡。”
“告訴胖倌不要淘氣,讓那個混帳好好養著,我還沒有打夠呢。”翻身向裏睡著的妙姐兒聽到朱宣這樣一句關心關切的話,再也忍不住轉過身子來嬌嗔了:“表哥,你。。。。。。”就是一句關心的話也能這樣表達出來。
紅羅帳裏的妙姐兒嘟起嘴來:“這又是什麼話,你倒是打我好了。”朱宣抬起手來就是一巴掌輕拍在妙姐兒頭上,笑罵了:“睡覺去,不是睡著了。”
南平王睡前還問一聲兒的胖倌搗蛋小王爺,此時正在世子朱睿的房裏。朱睿是被一陣哭聲弄醒的,一醒沒有睜眼睛,先是覺得身上疼痛,再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地上坐著四弟胖倌,正在嗚嗚地哭個不停,旁邊是無奈的碧落和憐色,正在低聲地勸著:“小王爺您,會把世子爺弄醒的。”
從進來就坐在地上嗚嗚地哭,總算是把世子爺弄醒了,碧落和憐色趕快走過來,一邊一個地問候:“世子爺想吃什麼?”不然就是“王妃送了好些吃的來,這就去端了來。”
此時覺得身上疼得不行的朱睿心裏隻有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胖倌,沒有理碧落和憐色,而是對著胖倌先招招手:“過來。”
哭得淚花流的胖倌懷裏還抱著一個皮球,走過來站在哥哥麵前,繼續淚花兒流:“是胖倌不聽話,所以打哥哥嗎?”胖倌自己以為是這樣的,不知道他怎麼會出來這樣的心思。
“啊,胖倌,”聽著胖弟弟的童稚幼語,朱睿是想笑來著,隻是身上疼,伸出自己的手在胖倌的胖乎乎臉蛋兒上擰一把,還是帶了笑意:“是大哥惹父親生氣了,不過胖倌你照舊要聽話了。”
胖倌點著自己的胖腦袋,還是眼淚花花的:“胖倌聽話,父親就不打大哥了吧。”朱睿趴著點點頭,看著胖倌眼淚下麵是笑臉,胖嘟嘟的肉堆在一起,看得朱睿更是好笑了,趴著笑就在牽動身子,覺得由腿至臀仍然象火燒,這頓打雖然有母親護著,仍然是不輕。這個時候一個奇怪的想法跳進了朱睿的腦海裏,父親的家法都這麼厲害,軍中的軍棍還是不挨的好。
麵前的胖倌用袖子三把兩把擦掉臉上的眼淚,把懷裏的皮球遞給朱睿:“大哥睡在床上可以玩這個,”然後自己示範著拍兩下,再拿起來塞給朱睿:“胖倌屁股腫的時候就玩這個。”
再回身來從身後拖過一個大盒子來,這是一個紅木箱子,打開來裏麵全是胖倌的寶貝,朱睿咧著嘴笑,看著胖倌一一地拿出來給自己看,一樣一樣地顯擺完,然後得意地扭了一下小胖身子:“胖倌不怕屁股腫,屁股腫了可以要東西。”
朱睿笑得不行,又要不能笑太狠,一笑以後再皺一下眉。碧落與憐色看在眼裏心裏分外心疼,走過來伏下身子勸胖倌:“夜深了,世子爺剛挨了打要休息呢,小王爺請回去吧。”然後碧落再看著跟胖倌的奶媽:“孫媽媽,這麼晚了,還不請小王爺回去休息嗎?”
孫媽媽是勸不回來胖倌,聽到碧落喊趕快要走進來,就聽著世子朱睿發脾氣了,斥罵碧落一句:“我還沒說話呢,你倒上來了。”再罵憐色:“以後再有事情,不許招母親哭。母親已經要落淚,你們一起跟著。”最後是兩個一起罵:“出去!”
嚇得孫媽媽隻進來一步趕快先退出去,再看到碧落和憐色一起走出來,坐在房外用帕子掩麵隻是輕泣,孫媽媽隻得怯生生地低聲兒勸一句:“兩位姑娘倒不用再哭了,世子爺才說不許哭,再說世子爺好了,王爺王妃總是有賞的。”這才把碧落和憐色的眼淚勸下來。
房裏已經傳來胖倌的哈哈笑聲,胖倌總結自己腫著屁股趴在床上時的經驗,把各種玩意兒都拿出來大哥麵前亮一遍。
箱子裏又拿出來一個風箏,小小的風箏象是屁股簾子那麼大,胖倌把線頭塞到朱睿手裏:“大哥拿著,”朱睿就拿在手上,看著弟弟開始耍寶。
風箏線也不長,胖倌一直拖到房門口,然後命跟自己的丫頭過來手捧著風箏,自己和幾個丫頭手裏各拿著一把大扇子準備好,這才命捧著風箏的丫頭鬆手。然後大家一起扇。一麵得意對朱睿道:“看,房裏也可以放風箏。”
朱睿嘿嘿笑幾聲,看著那小小薄薄的小風箏在五、六把大扇子的扇動下還是能在房裏飛一會兒再落地的,一旦落地了就重新再來過,看著胖倌扇得一頭是汗,朱睿招手道:“過來吧,看你一頭汗。”
房外毅將軍和朱閔,端慧郡主也走進來,三個人也都沒有睡,聽人回報世子醒了,一起都過來了,端慧郡主偏身坐在朱睿身邊,也是要落淚:“是為了什麼事情?”
“你不許再哭了,”朱睿看不得母親的眼淚,也不能看妹妹的眼淚。對著妹妹道:“你再哭,我就更疼了。”這樣才把端慧的眼淚給止住,弟兄幾人坐在房裏撫慰朱睿。
窗外一輪明月高掛,房裏的世子朱睿雖然是身上還在疼,可是卻可以感受到兄弟姐妹的殷殷情意。。。。。。。
妙姐兒是到第二天朱宣出去,才把朱壽喊來問了一個清楚,朱宣聽到要差點兒要跳起來,妙姐兒聽完氣得臉發白,手裏的茶盞差一點兒就要摔出去,沉下臉來的沈王妃對朱壽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先來回我才是。”
看著朱壽出去,房裏的妙姐兒是難得的氣怒交加,焦躁不安,難怪表哥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想想從成親的時候,表哥頭頂烏雲在京裏還要成親,然後就是頻頻不休止的與章家就沒有停過,現在居然打我兒子的主意。
世子朱睿對於妙姐兒來說不僅是最心愛的兒子,也是意義非凡,第一胎生下一個兒子,人人都鬆了一口氣,以後再有孕,也是全無壓力。倚在小桌子臉一會兒氣得發白一會兒氣得通紅的妙姐兒想想自己的傻兒子,也和朱宣是一樣的想法,什麼狐媚子妖精,要不是朱壽說過,王爺說不要驚動才是,看她們還有什麼招這樣一句話,妙姐兒立即就想趕去問問她,你安的是什麼心。
當然是包藏禍心!沈王妃房裏一個人走來走去,心裏不得安寧,再想一會兒,在心裏埋怨的是朱宣,世子親事遲遲不定,才會有這樣的少男少女情愫出來,想想毅將軍,他就沒有。這件事情應該怪表哥。
定定心的妙姐兒在榻上坐下來,命銀文進來倒碗茶來在手上慢慢吃著,才問銀文:“世子爺好些了吧?”妙姐兒也和朱宣一樣,此時也不想見兒子了。本來想著聽朱壽說過原因,再去看兒子,好好告訴他你哪裏做錯了,現在去了就想責備他,倒不如自己房裏坐一會兒靜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