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裏著急自己帕子被朱睿拿去的姚雪慧,看到世子朱睿送來的一個小小檀木匣子,外麵是鑲著銅角和閃閃的珠寶。
跟著雪慧來的隨身丫頭寶珠一看先是笑逐顏開,接過來送到雪慧麵前去,下意識地往外麵看一看天色,月上高空分外潔淨,這才訂過親,世子爺和姑娘一如小時候一樣親近,寶珠心裏先是高興。
姚雪慧把這個精致的小匣子接在手裏,心裏也是疑惑:這麼晚送這樣一個東西過來,又在弄什麼鬼?心裏先存上疑心,匣子又小,隻打開來一條縫,立即就合上了。
一旁的寶珠也想看一看是送的什麼,明天告訴老爺夫人去,也好讓他們高興一下。隻是沒有看到,隻看到姑娘板了臉,房裏有公婆派服侍的丫頭們,又不好板得太狠。把手中的匣子放下來隻是對著送東西的人道一聲:“生受。”
下麵的話是寶珠說的,笑容可親地對送東西的人道:“麻煩回去對世子爺說,我們姑娘很喜歡。”姚雪慧麵龐漲紅了,斥責寶珠一句:“獨你有這麼多的話,還不去打水來。”
寶珠答應一聲,和送東西的人一起出來,又對著千交待萬交待:“回去說我們姑娘喜歡呢。”房裏的姚雪慧麵上又是嗔又是喜,明天見到朱睿一定要罵他才是。
那小小檀木匣子裏,是一塊潔白絲巾,卻是世子朱睿的。坐在房裏的雪慧嘟了嘴,拿了我一塊走,又送了一塊他的來,這人。。。。。。等明天沒人,看我好好罵他去,誰要他用的東西。
這樣想著,看寶珠打水進來放下,又悄聲地告訴姑娘:“老爺夫人又在爭上了,姑娘先去勸勸去,再回來梳妝吧。”
父親母親近年來爭執不斷,先是為雪慧的親事,現在大局已定,雪慧想一想,全虧了母親。自己見過的不是表哥就是表弟,再就是常來往的幾個世家子弟,隻有朱睿是最好的。又有陶秀珠這樣的固執,在女兒麵前長籲短歎,象是嫁不成朱睿別人都是爛泥巴,其實也未必。雪慧站起來往父母房裏去,打算勸一勸父親不要再和母親爭才是,這門親事多虧有母親作主才能成。
在父母親房外先看到弟弟的奶媽,問一聲弟弟已經睡著。雪慧點點頭,再往前走幾步就能聽到裏麵的爭執聲音。
女兒大事塵埃落定,現在這一對夫妻是為膝下姚夫人的親生子在爭吵。姚大人剛從女兒訂定的喜悅中過來,就遇到夫人的當頭一棒。
覺得自己大事全對的陶秀珠,是在家裏和自己的父母親商議好的。所以說起來更是理直氣壯:“德陽要姓陶才行,我沒有弟弟,生一個兒子是為著父母親。”
一聽就大驚的姚大人當然是不肯,恩師情重才娶了這位小師妹,姚大人是覺得挺好,妻子嬌憨隨性,自有動人之處,他是沒有體會到陶秀珠沒有兒子,心裏覺得悶上這些年,還要為姚大人辛苦帶他妾生的兒子,這樣的感受姚大人當然是不會有。
姚大人一聽胡須就翹起來:“這是什麼話?恩師百年,自有我養老,兒子麼,當然是姓姚。我姚家的宗譜上已經寫上了,難道塗去了不成。”
陶秀珠眼睛就盯著姚大人看:“當初我讓你不要急著寫,你寫了你自己看著辦,我陶家的宗譜上也要寫德陽的名字才行。”
“當初你不讓我寫,難道你那個時候就有這樣的心思了,這樣的心思恩師與師母也有嗎?”姚大人疑惑了,難道我平時不夠孝敬,恩師這樣的心思是從何而來?
陶秀珠不客氣地道:“我懷兒子不是為了你姚家,你姚家自有兒子,我兒子繼承的是陶家的家產,這件事情父母親也是同意的。”
聽到這裏算是恍然明白地姚大人倒是明白三分了,換上笑容走過來撫慰陶秀珠:“師妹何出此言,沒有師兄我,你這兒子是哪裏來的。”夫妻成親以後,就很少這麼稱呼,確切地來說,是姚大人有了長子以後,就很少這麼稱呼了。
陶秀珠扭過身子到一邊去,背對著姚大人堅持道:“你還要兒子不是,家裏的姨娘們不能生,我讓人牙子送人來,再給你挑兩個年青的,隻是我生的,是我們陶家的人。”再冷笑一聲:“雪慧就便宜了你,以後的南平王妃是你姚家的人,你還不滿意嗎?”
“是是,這親事能訂下來,當然是全仗著有夫人。”姚大人有些狼狽了,陶秀珠一年兩年不生,才讓姨娘生了一個兒子下來,不想此事翻舊帳在這裏。
姚雪慧在外麵聽著母親說:“雪慧就便宜了你,”掩著口隻是笑。聽到是什麼事情在爭執的雪慧先鬆了一口氣,我有兩個弟弟了,以後我生孩子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出來。倒不是女生外相,公婆一定不會同意,就是朱睿知道了。。。。。。
想一想朱睿生氣的樣子,朱睿生氣的時候就不多見,不過他要是板起臉來,象是也不中看。姚雪慧看著父親勸母親,就慢慢退回來。外祖父和外祖母要德陽姓陶,入陶家的宗譜,這件事情商議已久,隻瞞著姚大人一個,雪慧決定不進去攪和,讓父母親自己去商議吧。
出來以後的,看院中小小玉石橋下,水波粼粼若泛銀光,一時睡不著的姚雪慧在這裏流連一會兒,仰起麵龐來看著天上星光燦爛,心裏到此時才起了一分得意,這一次回京去,親戚們之間再問母親自己的親事,母親可以揚眉吐氣了。
院子裏雪慧在流連,房裏爭執的這一對夫妻又重新換了話題,姚大人是氣呼呼,兒子的事情要回到京裏去同嶽父母說才行,可是眼前這件得意事,姚大人對夫人道:“你來錯了吧,哪有人家要訂親,咱們就往門上送的道理,歸你還住得很是舒服。我請假不多,要趕快回去才是。”
這要是回去京裏,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是我們自己送上門來要的親事。姚大人想起來這一點上就覺得麵子上有些受損了,還一家人都來了。別人會怎麼想,別人會怎麼說。
下午覺得姚大人追來好的陶秀珠這一會兒隻是恨他來了:“你不來,我們倒得自在住上一年,你來了就趕著我們走。”別人怎麼想,姚夫人也不能全放到心裏去。
兩個人重新為這件事情又爭上了。姚夫人一口咬定:“住上幾天才行,雪慧和世子又是一年沒有見麵,要讓兩個孩子說會兒話才能走。”朱睿的假期也就不多了,沒有幾天就要回軍中去,姚夫人堅持到底:“等世子回軍中去,我們再動身。”
姚大人嘴上是隻能歎一口氣,心裏卻深以為然,眼前隻想這件親事倒是事事都好,不提別的事情今晚夫妻是可以和睦起來。
十天以後世子朱睿離開家中,父母親依然是不送,送到府門口的是嶽父母一家。雪慧聽著母親一遍遍地交待:“自己在軍中要好生著,你走了,我就陪你母親幾天和雪慧也要走了。”
朱睿就抬眼看一看雪慧,道:“雪慧妹妹多住上幾天就是。”雪慧這個時候顧不上羞澀,隻是看著朱睿,想叮囑他事事小心,又咽下去了。
此時叮囑朱睿的是嶽父姚大人,姚大人比妻子還要話多:“冷了自己加衣服,餓了記得要吃好。。。。。。”聽得姚夫人皺起眉頭來,你是個女人嗎?比我還要煩。
姚雪慧聽著父親這樣說,就要笑,看著朱睿眼睛看過來,這才紅著臉低下眼斂來,又隨即抬起來,站在父母親身後對著朱睿隻是一笑。
最後上馬的世子朱睿是被嶽母摧上馬去的,陶秀珠是聽不下去丈夫的一堆羅嗦話,催著朱睿上馬去:“誤了卯就不好。”
朱睿上了馬,在馬上對著嶽父母一家笑一笑,再看一看雪慧有些淚眼汪汪的樣子,說一句:“你不要哭,母親想來必留你,你就住著,我過年或許會回來。”
姚大人夫妻都是微笑,這一對未成親的小夫妻這樣親近,不由得嶽父母要樂開懷。看著朱睿要走了,雪慧才紅著臉把話說出來:“我,要跟父母親回京去,你,自己個兒小心才是。”
“我知道。”朱睿這才看一看一旁笑嘻嘻的弟妹們,再要交待的是胖倌:“不要淘氣。”這才打馬離去。
直到大哥的身影看不到,端慧郡主這才看看雪慧,笑眯眯地道:“咱們進去吧,你隻是這裏吹風,大哥要知道。。。。。。”隻說到這裏就停下來不說,是姚夫人喜笑顏開,招呼孩子們進去:“咱們進去才是。”
朱睿打馬與朱小根一主一仆便衣奔出城去,看一看城外盛景,一氣奔出去五十裏,才駐馬停了一停。剛停下來,路邊的長亭上就有一個小孩子,看著是農家小孩的模樣,跑過來問一句:“你是姓朱嗎?”
得到回答後,就遞上來一封信:“一個姐姐讓我在這裏等著的。”然後就跑走了。朱睿打開手中的信,上麵是兩句古詩:“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阿紫用這兩句詩來表達自己的複雜心情,雖然沒有見過阿紫寫字的朱睿心中明白,看過冷冷一笑,賣花姑娘也會寫字了,這算是什麼,給我留個念想?隨手團了一團扔出去,這五十裏長亭自己會停馬想一想家人,也是自己對阿紫說過的。
一念至此的世子朱睿冷笑過後,從此心裏隻想雪慧,此時想一想雪慧,我走了會不會哭,我要記得以後問問她,要是眼睛不哭腫,我就對她不高興。
在心裏想主意同雪慧胡鬧的朱睿也沒有駐馬的心情了,對朱小根道:“我們走。”主仆兩個人重新上路奔馳而去。空留下地上草叢中一個紙團在風中,被風一吹,滾得更遠了。
送走世子朱睿,妙姐兒再忙碌的就是送姚大人一家,他們也訂下來三天後就離去。雖然留雪慧住上一段時間,朱宣倒是不反對,隻是姚大人是不會同意,覺得這樣並不好。
這是一段無憂歲月,妙姐兒坐在房裏繼續為女兒趕嫁妝,房裏地上依然是一張小書案,胖倌坐在後麵繼續努力在寫自己的字,胖倌現在都能安生坐下來了,還有什麼是最煩惱的事情。世情官場上當然是事情多多,如果一一盡述,隻怕是長而又長,書寫不完。
“母親,”端慧郡主走進來,先去看胖倌,沒有走近先是一聲笑:“今天又寫上了,我猜著你再寫三天,就會去踢人鑽洞了。”
胖倌頭也不抬,隻是握筆的手沾飽了墨對著姐姐身上就灑過去,妙姐兒笑著搖頭看著女兒躲過一串墨點,對著弟弟再皺皺鼻子,這才來到母親身邊看母親手中的針線,同時嘟起嘴來:“昨天外麵買來的那個就不好,上麵那麒麟倒象是野牛一樣。”
“不好再去換,”妙姐兒對孩子們和對朱宣一樣,也是百般的有耐心,低下頭依然針指:“端慧呀,你的嫁妝樣樣都要換過幾遍才行。我都習慣了。”抬起依然是明亮的眼眸看一看撒嬌的女兒:“你要是說不用換,我和你父親都驚奇呢。”
端慧郡主摟著母親的身子隻是笑,又道:“媽,父親昨天又給你首飾了吧,你原來不要的,要留給誰呢。”
“留給胖倌娶媳婦。”地上書案前頭也不抬的胖倌依然是稀裏糊塗不懂話意思,可是接上一句。
端慧郡主不理胖倌,隻是抱著母親的身子搖:“父親再去軍中看大哥,讓父親帶了我去吧。有胖倌陪您就成。”
“去,你去,”妙姐兒做了有一時,覺得累了,放下手中的針指,端慧郡主送上茶來,妙姐兒含笑接過來,在女兒頭上愛撫一下道:“你去給你大哥補補衣服去,那個朱小根補的那是什麼,跟八隻腳的蜘蛛趴在衣服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