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時候,賢哥兒隨著母親和外祖母進了京。船還沒有靠岸的時候,站在船頭往岸上看的陶秀珠就喜悅起來,對著船艙裏的雪慧道:“你婆婆也在岸上呢。”岸邊兒上可以看到妙姐兒的大轎,陶秀珠這就覺得心裏舒服。
因船靠岸有些不穩,陶秀珠回到船艙裏坐著,看著笑吟吟的雪慧道:“這一次進京裏,賢哥兒與眾不同。”雖然是為著妙姐兒的一些話生氣了,但是妙姐兒來接,陶秀珠也還是高興的。
笑吟吟的雪慧身邊放著賢哥兒的小木床,看看兒子已經是白胖的麵孔,不再是剛生下來紅蝦蝦的樣子,雪慧對著母親的話微皺一下眉頭,這才道:“母親說話要小心才是,都是孫子。”這話聽起來象是雪慧十分的注意,其實是出自於她自己的一些多心。
想想朱睿,雪慧對著母親是滿麵笑容,其實心裏有幾分黯然。陶秀珠並沒有看出來,女婿同女兒實際上有一些地方是不和諧。
成親第一年,朱睿算是親切的,這一年裏不能說是不親切,所以陶秀珠也沒有看出來,世子朱睿看上去依然是待雪慧不錯,再說陶秀珠怕什麼,她有依仗不是,妙姐兒不會對雪慧不好,那是一個人人都知道的善性人,或者說她虛偽也罷,反正不會不好就是。
隻有雪慧想一想朱睿這一年裏,反倒恩愛一般。正在想著這件事情,陶秀珠又開始說開了:“你不用管,我看到你婆婆是要同她說一說,我陪給你的丫頭,有什麼不好,也應該看著我,看著你,看著賢哥兒不是,世子說一聲打殺了就象是活閻王,論起來別處他倒是不錯。”
提起來這件傷心事,姚家雪慧麵上笑容黯然一下,船身搖晃著到停下來時,這就靠了岸。因賢哥兒到京,王妃要來接,岸上是早早地遮起來布幔,妙姐兒坐在臨時搭起來的布篷下,對著銀文是滿麵笑容:“我要來接,王爺還說不讓,看看我要比他先看到賢哥兒,一會兒等我笑話他去。”
銀文笑著說一聲“是”,王妃到要出門的時候才去告訴朱宣,朱宣讓人來說一句:“不必接。”妙姐兒不聽,執意就出了府門,朱宣也沒有強著派人來攔,那就隻是一句一般的話而已。沈王妃還是來接孫子了。
扶著銀文的手下來,孩子們都在,妙姐兒看一看毅將軍,表哥說不必接,必是怕毅將軍又要說什麼,毅將軍如今是不說什麼了,應該是怕顧冰晶要如何想才是。朱宣其實還是注意的,不過他要使上性子,就不管不顧了。
朱睿如今也有了兒子,毅將軍也是父親了,妙姐兒滿心裏歡喜看一看孩子們,一個一個就要開枝散葉,隻盼他們夫妻和睦,子孫孝順才好。
“母親,賢哥兒下來了。”朱睿對著母親說一句,船上跳板已經搭好,四個並在一起,可以並行幾個人。陶秀珠笑容滿麵,姚雪慧笑意盈盈,身後是奶媽得意洋洋抱著賢哥兒。世子之子當為世子,這些人還不知道朱宣要把王位傳給朱睿,賢哥兒就要世子。可是隻是那一句話,也足讓跟賢哥兒的丫頭奶媽都覺得與眾不同,跟的這一位就是下一任下一任的王爺不是。
“秀珠,”兩位母親相對著行了禮,都是笑容在臉上,一起來看賢哥兒。妙姐兒隻看了兩眼,即命送到馬車裏去:“這日頭大呢,雖然有東西遮著也小心曬到他。”毅將軍也來看一看,看過以後,覺得也很是象大哥。
幾十裏路一起往京裏趕,胖倌兒騎在馬上討好一下大哥:“賢哥兒生的好,”一眼看到毅將軍在身邊,這就再加一句:“防哥兒也生的好。”
朱閔在馬上隨著笑一下,可是也感覺出來有些凝重,馬車裏的端慧郡主撇一撇嘴兒:“胖倌兒你又懂什麼,就是愛插話。”這樣才算是無形中緩和一下。
朱睿看一看二弟,依就是他往日嘻笑的樣子,世子朱睿麵帶微笑,有一些事情出現在兄弟之間,父親說兄弟反目,就不認兒子,朱睿在封地上的作為朱宣是知道,妙姐兒到是還沒有聽說過。
端慧要成親,媳婦有心思,兒子性子發,表哥也跟在裏麵把顧大人說了,顧夫人氣惱而去,妙姐兒就沒有想起來封地上還有一件事情,不大也不小,橫在了長子和雪慧之間。
京裏賓客盈門,顧大人夫妻也來了,顧夫人依然是眉梢帶著三分氣色,顧大人每看一眼就在心裏想糊塗無知婦人。偶然一抬頭間看到朱睿的嶽父陶大人,陶大人也是勉強的笑容在這裏,隻有看到賢哥兒的時候才是真正地高興一下。
朱宣對著賢哥兒隻是看了一看,這就命抱著的朱睿送進去:“給你祖母看看去。”對著兩位親家各看一眼,南平王這才淡淡對賓客道:“我老了,已經進宮回稟過,擇一個吉日,都交給兒子了。”
這樣的一件歡喜事情也不能讓陶秀珠不對妙姐兒說她不高興的事情。賓客在前麵盡歡,妙姐兒坐一時就回房裏歪著,就便與陶秀珠述一述話,她收到自己的信想來是氣的不行。陶秀珠這正是一個告狀的時候。
麵對著院子裏大放的桂花,陶秀珠想想在封地上的桂花:“原以為京裏的不好,不想一樣的好。”
“這樹都上了年紀,當然是不如幾年前長粗長壯一眼就能看出來,就是我們,也不是年紀小的時候。”妙姐兒慢慢說一句,對著陶秀珠道辛苦:“我抽不開身子,有勞你照看雪慧和賢哥兒。”
陶秀珠沒有說話,先聽了一句話,覺得噎了一下,但還是要說:“年紀小與大,你我就變了不成?”姚夫人一直就是她那性子,妙姐兒隻覺得有些親切:“當然不變心,不過我覺得你變了心才是?”
“我哪裏變了心,是你兒子變了心。”陶秀珠這就開始告朱睿的狀:“不是好丫頭,怎麼會陪到你們家裏來,你兒子,”陶秀珠一想起來,婦人心性這就要落淚:“我給雪慧陪的四個丫頭,被世子打殺了一個,還有一個配了一個不相襯的下人,還有這兩個,在房裏也不得體麵。世是幾時變了心腸?”
初次聽到,妙姐兒就有些吃驚:“這樣大的一件事情,倒沒有人來告訴我。”隨即閉上嘴,這是我的好表哥從中攔下來,他一定是認為兒子做的對。陶秀珠還在輕泣:“等我趕到,你兒子全不把我放在眼裏,說這是家事,說我雖然是長輩,卻不可以助長她們。”世子朱睿當著嶽母的麵把雪慧的丫頭打成淹淹一息,當夜就告身亡。
“雪慧才剛生了孩子,他就不一點兒不念著夫妻情份,”陶秀珠分外的委屈:“丫頭不好我能陪過來嗎?我自己的陪房在我家裏從來是有體麵的,總要給我一點兒體麵不是,就是你的陪房。。。。。。”這樣一想,妙姐兒的陪嫁丫頭就是原本王府的人。陶秀珠隻能是越哭越傷心:“你評評這個理兒,真真是豈有此理。”
對著哭泣泣的親家母,妙姐兒還不能和她說太久,是為著換衣服才換了陶秀珠回來歪一會兒,前麵還有一位親家母。而且妙姐兒對於陶秀珠這樣的話算是不耐煩。
心腸軟也好,性子善性也好,妙姐兒對於兩個媳婦這樣鬧心思,雖然是沒有釀成大事情,可是防微杜漸,也是時候了。所以等毅將軍回來,妙姐兒是一定要母子單獨談一下顧冰晶的兩個丫頭,在她心裏也是一直在放著。
陶秀珠還在拉著妙姐兒評個理,舉一切例子說明太太夫人妻子們的陪房在哪一家裏都是有體麵的。這話雖然是不假,可是碰上一塊軟綿綿著力全然無處卻堵在前麵的大石頭。
“世子這樣做必有他的緣由,”妙姐兒一開口就把陶秀珠嚇了一大跳,這話怎麼能是妙姐兒說出來的,她應該生氣,應該勸著自己說世子不對才是。
妙姐兒對著陶秀珠的驚奇神色看一看,這就一笑:“剛才說你我變了沒有,秀珠呀,你有沒有變了心?”
“我當然沒有,我哪裏變了心,”陶秀珠現在對著妙姐兒一通指責:“倒是我糊塗了,是你變了心才是,你,”陶秀珠找了一個理由出來:“你不止一個孫子,這就不一樣了。”
妙姐兒一口承認下來:“那是當然,你是有一個以上的孫子,你不會比我好。”然後妙姐兒笑眯眯反問這位多年好友一句:“是什麼事情讓世子翻臉那樣做,等我閑下來,問一問雪慧和世子才是。”
“你問過了我也要聽一聽。”陶秀珠的這句話讓妙姐兒明白,朱睿和雪慧都沒有說出來實情。朱睿肯定是不會說,說出來嶽母哪裏還有麵子,而且要是個糊塗嶽母有如顧夫人,隻會惱羞成怒反而不好。
雪慧不說倒讓妙姐兒一樂,雪慧是說不出口還是瞞著母親,兩個媳婦這就有些不同,顧冰晶有事情要對顧夫人說,世子妃雪慧聽了丫頭哪些話是心知肚明,所以她不說。
這樣一問就把陶秀珠弄糊塗了,在心裏尋思一下道:“雪慧隻是哭了幾天,世子說是做錯了事情,”因為女兒月子裏在哭,做母親的這就著急上來,當時就急去了,全沒有靜下心來想一想世子朱睿為什麼翻臉無情,這就把妻子的陪嫁丫頭都打發了。
這謎底此時就悶著,妙姐兒把話題引開隻說賢哥兒,這就和洽許多,然後要再出去,親家來了兩個,親戚又是一堆,妙姐兒要去相陪才是。
到晚上陶秀珠回到自己家裏,這謎底才算是打開。姚大人不是如顧大人那樣要黑著臉找顧夫人,他前思後想要和夫人好好說一說,王爺實在是太可氣。
“親家母待你如何?”姚大人不習慣於夫人在床上說話,喊過妻子來夫妻坐在房中說話。姚夫人覺得不好,也遮蓋三分:“她謝我辛苦呢,其實不也是我的外孫子。”
姚大人這就要說出來:“親家母城外接你們,王爺邀我單獨去了書房。”今天有喜事,姚夫人打趣姚大人道:“這喜事看來是你早就知道,”再隨手恭維一下:“是你對王爺說世子長成人,王爺才有傳位的心思,老爺卻原來也疼雪慧,我一直以為你不疼,看看這親事,你以前就不上心不是。。。。。。”
要是讓姚夫人接著說下去,這就是一大堆的話要出來,姚大人麵色沉沉:“哼,他隻說話給我聽,哪裏會聽人說話。”
這一句話讓姚夫人愣了:“給他生了一個世子,他憑什麼要說話給你聽?”今天女兒和外孫回京,人人都高興,隻有姚大人是一半高興一半不高興。這不高興就是朱宣在妙姐兒去城外接的時候,單獨請過親家公說過的一番話。
“外家有這樣心思的,多而又多,”姚大人想想換作是別人家,不過就是大家心中有數,麵和心不和,然後各自教著女兒外孫罷了。朱宣直言不諱地說出來,把姚大人弄得很是難堪。
“從此往後,你去親家府上,說話要小心,還有雪慧那裏,過幾天接她們母子回家來,我自己交待她。”姚大人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是外家的都會這麼想,哪一個外家大方到明白到自己的外孫子自己的女兒要忍讓再忍讓,先把嗣位讓給別的兄弟。
這就睡下來,姚夫人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姚大人忍不住了:“你不舒服嗎?”姚夫人咬一下牙:“不是不舒服,是心裏翻騰。”覺得心中又是氣又是冤枉,索性坐起來對姚大人“劈哩啪啦”地說開了:“丫頭們挑唆丫頭們不好,直接對我說也就是了,讓我悶在心裏這幾時,隻是難過。”
姚大人聽聽這些廢話:“這樣事情有哪一家是直接揭出來的,揭出來雪慧不好看,世子在諸兄弟麵前如何讓他們心服,”姚夫人聽過以後,坐在那裏直了眼睛:“這。。。。。。這孩子幾時變得這樣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