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雲湧(十四)(1 / 3)

房外的朱宣在看書,妙姐兒坐起來搬過迎枕在身後靠著,想一想朱宣的話分外刺心:“哄一哄就好了。”表哥這樣告訴兒子,兩個媳婦壓根兒就不是對手,另娶的話都說的出來,顧夫人不好顧冰晶不好,也是自顧冰晶小的時候就知道是自己媳婦,心裏有她。

雪慧不好不在自己麵前是沒有看到,而且想一想雪慧的四個陪嫁丫頭一個也不剩下來,打殺一個,逼嫁三個,聽說都嫁的不好。借用一句不恰當的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睿兒和毅將軍這心思當然是對的,堅持維護了這個家,可是媳婦們,妙姐兒幽幽歎一口氣,她們能撐過去嗎?

歎過這口氣妙姐兒就收回思緒來,朱宣不管他話語如何,或是他教導兒子如何,他的目的是為著這個家,為著他南平王府的利益長久。兒子們這樣做其實是正確的,一味縱容妻子不良心思到最後擔心的還是妙姐兒和朱宣,爛攤子到最後辛苦收拾的人也隻能是朱宣。

這樣想過,不悅的心思這就再沒有,妙姐兒翻身下地,走到外麵來看朱宣,隻是抬一下眼眸展顏一笑:“倒是沒有睡?”手中那卷書乃是兵書,朱宣看的津津有味。燈下立於榻旁的妙姐兒有些心疼朱宣,表哥心心念念裏不願意服老,他心裏一直想著去軍中。

一個掌權習慣的人突然這就要大撒手,對朱宣來說他也是極不習慣的。“不然還是讓我帶孫子吧,這房中多些熱鬧。”妙姐兒取出絲帕,為朱宣拭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多喝兩碗濃茶解酒的原因,這額頭上不時就有汗珠出來。

“不帶,你得陪著我,”朱宣在房中說話比對著兒子還要剛硬,這才表露自己心中的不高興:“讓我看看親家和兒子,他們是要怎麼樣?”

妙姐兒這就坐下來,看著映在書上的燭光,再看看眼睛隻對著書的朱宣。看看這是誰在哄誰?還哄一哄我就開心了。伸出手來把朱宣手裏的書按在小桌子上,妙姐兒微嗔道:“這都什麼鍾點了,你不睡覺去。你這裏點著燈,我哪裏睡得著。”

“不是這裏亮著燈你睡不著,”朱宣撫一下胡須,道:“你是想著表哥睡不著。”妙姐兒不同他羅嗦,這就站起來板起臉來,一伸手就抓住朱宣的胡須:“你去不去?”妙姐兒手裏抓著胡子不鬆手,轉過身子手背在後麵,把朱宣一直拉到房裏去。

朱宣跟在後麵救自己的胡子,一麵在後麵哎呀呀:“你這個孩子,快鬆手,表哥的這把好胡須,武昌侯他也沒有呢。”

來到床前妙姐兒才鬆開手:“睡覺吧,你既然知道酒氣要熏人,為什麼要吃它呢,”朱宣坐下來先理自己的胡須,一句也沒有讓:“表哥老糊塗了。”

“有你老糊塗的一天呢,我等著。”妙姐兒話一出口,就想起來韓國夫人以為自己是熬到表哥老了,竊笑一下夫妻睡下來。妙姐兒這才款款地和朱宣在說孫子:“兒子你也說了,親家你也得罪了,媳婦再不好,表哥不會看著,這和孫子生的是什麼氣,我要帶孫子。”

朱宣一提起來這件事情,就是一句話:“不帶,”還沒有轉過身來說什麼,妙姐兒想想書房裏說的傷人話,拿他也沒有辦法,對著朱宣道:“表哥你沒老先糊塗了。”我哄你還是不哄你?妙姐兒想想他剛才說的話,不想睬他;想想白胖的兩個孫子,又隻是心動。

用手肘碰一碰閉目的朱宣:“這就睡著了?”朱宣帶著睡意地回一句:“你說,”看著睡著的樣子,妙姐兒有些氣結:“這一會兒說也是白說。”

想到孫子就有些來氣,妙姐兒伸出手來放在朱宣耳朵旁邊做一個捏的姿勢:“我要帶孫子,表哥聽到沒有。”朱宣把那手拿下來握在手裏,慢悠悠還是那兩個字:“不帶。”這才睜開眼睛對著妙姐兒含笑道:“私房分不出去了是不是,表哥防著你呢,怕你分私房。”

一個兩個地胡思亂想的媳婦,朱宣覺得自己夠委屈了,兒子們也來怪我,妙姐兒這孩子不用問了,她是沒有受到媳婦的氣,要是受了氣,也是我來哄才是。朱宣不急著帶孫子。天天想孫子,一年裏就來了兩個,要問他喜不喜歡,他當然喜歡。隻是他別扭還沒有鬧夠。

幾道彈駭的奏折對太子都是極為不利。禦書房裏皇帝看著書案上的這幾個折子,再看看麵前的太子,慢慢才說出來一句:“這就是你的仁政惹來的吧,這糧道上的一位趙大人,是你的親戚了。我還記得,是你舉薦的他不是?”

這一位趙大人是太子妃的親戚,是太子的妻舅趙大人對太子推薦了這個人,履曆並無不妥之處,太子也就同意了,這還是他當上太子以前的事情,隻記得前年這個人出京前來拜謝還是一臉的正容,兩年不到的時間回京,這就要住在昭獄裏。

“兒臣有愧父皇疼愛,兒臣才德不足,難以擔當大任,請父親收回兒臣的太子之位,對兒臣治罪,以息父皇之怒。”太子這就跪下來回話,隻是叩頭請罪。

皇帝淡淡一笑,道:“我倒也罷了,我覺得你的仁政也還有幾分道理,隻是太上皇和太後那裏,覺得你太仁了,”皇帝對著兒子傳話,傳的是太上皇和太後的話意。

“父皇千秋仁德,又有太上皇和太後匡扶,出了這樣的事情,兒臣隻是不安,上難對父皇母後的一片教導,下難對黎民百姓,請父皇準兒臣所請,容兒臣閉門思過。”太子象是很艱難地吐出來這些話。

糧道上委過趙大人,再安插的官員他的親戚嫡係就為多,京裏六部要是倒一位大員,都是一扯一串子。這一次扯出來的多為太子的外戚,也有門客,太子出自於情理,就此辭太子位以避禍,以免再牽連到自己太多。

皇帝坐著聽完,依然是模糊的笑容,讓人看到也不知道他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喊你來,想問問你如何處置?”

跪在地上的太子把回話說出來:“官之倉鼠理當嚴懲,從眾者不過屑小,父皇仁愛之君,也有酌情是可網開一麵者。”曆來處置這事情就是殺幾個,太子還是小心地把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哦,其實殺了也隻是震懾一時,不過這一時要是能長久,也是讓人安心的。”皇上還是平靜的語調來說這件事情,聽著太子說一聲:“是,”

龍案上取過幾本折子,皇旁扔給跪在地上的太子:“這是拿進京裏的官員供詞,你看看哪些人是要殺的,哪些人可以不殺?”再命宮女:“取筆墨給他,讓他勾出來。”

須臾太子勾完呈上來,皇帝皺眉看一看:“這趙大人還是不殺嗎?交贖罪銀子發往西北做苦力,這樣的人朕覺得殺了才解氣?”

“回父皇,官員們不貪,好比日月星辰不升不落一樣,”太子這話剛說出來,皇帝就皺眉斥道:“這是什麼話。”

滿朝官員盡貪官,隻看貪多與貪少,這句話早就有人說過,而且哪朝哪代都有人說。皇帝皺一會兒眉這才道:“你繼續說下去。”

“一顆人頭殺過,也不過是菜市口幾滴血,兒臣以為,治貪還是應該推舉仁政才是,”皇帝這一次沒有打斷,隻是眉頭皺的更緊聽下去:“養廉以治貪,貪來銀子不過是為著享受。趙大人雖是兒臣的親戚,不敢包庇也不敢踐踏於他,他不是主犯,兒臣以為讓他西北服刑,永不再用,更可以警示朝中。”

皇帝哼哼地冷笑一聲:“留他一條命,我難受著呢。”太子再次回話道:“是,這隻是兒臣的粗鄙見識,請父親恕罪才是。”

“啊,你這主意也不壞,讓他活著後悔不是,他是後悔了,可是這事情也出來了,”皇帝象是譏諷一樣的說一句,再對著太子看一看,這才道:“你去吧。”

走出殿門的太子往宮門走去,身後傳來呼喚聲:“皇兄。”回身一看卻是八皇子,八皇子麵帶懇切地道:“我唯實不知道那是皇兄的親戚,如果知道,一定是及早知會皇兄一聲。”

此時站在這宮院內,太子隻是隨意地甩一甩袖子,麵容上依然是敦厚的笑容:“皇弟說哪裏話,為兄要感激你才是。如果不是皇弟明查秋毫,我還被他瞞騙中。”再看八皇子:“你是往父皇那裏去?這就去吧,父皇此時有空閑。”

八皇子再一次躬身道:“如有得罪請皇兄恕罪才是。”太子也含笑還禮別過,這就轉身走出宮門來,上了馬回到家中,門上的人回話道:“趙大人在太子妃房中候著太子爺呢。”此趙大人非彼趙大人,這是太子妃的胞兄。

太子沉下臉慢慢走進來,卻沒有進太子妃的房裏,而是在外麵廳上會下來,命人:“請趙大人這裏說話。”

不一時來了兩位,一位是趙大人,一位是太子妃,兄妹兩個人都是不安,這就一起進了來。太子妃不象前幾天一樣,一進來就要說這事情是冤枉的,隻是坐下來不說話,趙大人按剛才商議的主意告訴太子:“殿下進宮去,對皇上請旨殺了他一顆人頭,息一息朝野中的評論再作定奪。”

“正好相反,”太子緩緩告訴趙大人:“我對著父皇為他進言,留下他一條性命,讓他服刑去。”趙大人吃了一驚,太子妃又驚又喜,兩個人一起問出來:“皇上怎麼說?”

太子帶著一臉輕鬆狀:“不知道,我已對父皇請辭,這太子之位,理當歸賢德之人。”這算是一道炸雷了,趙大人和太子妃臉“唰”地一下子這就發了白,太子妃吃吃地道:“你,你,”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回來同人商議一下嗎?

“殿下此舉看似妥當,其實不妥當,”趙大人竭力穩住心情,盡量穩穩地對太子道:“官員們貪汙處處都有,太子這就請辭太子之位,皇上會以為殿下經不得事情,一件事情就亂了方寸。”趙大人心裏一下子備受打擊,這太子位可不是容易得的。

太子搖手:“你說的不錯,不過說晚了,”太子妃這才淚下:“你,有這樣的心思,也該回來同人商議過再對父皇說吧。”

“皇上怎麼說?”兄妹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問出來,太子倒是悠閑的一笑:“父皇沒有說,你我等著就行了。”話說到這裏,外麵走進來一個從人回話:“八皇子府上送來一批禮物,說是給太子爺賠禮的。”

太子妃也是費了一會兒功夫才忍住恨意:“這不知道算什麼?”太子倒是覺得不錯,對從人道:“拿上等的賞封兒賞給他們,這就送進來吧。”

送進來不過就是美玉珍玩,太子妃看著太子露出笑容在把玩其中一個,忍不下去的轉身走出房來,趙大人不好就走,隻是愣在那裏,不知道應該如何猜測太子這含意。

直到趙大人走以後,太子才漫步往書房中來,關上房門取出一封密信,展開來既無上款也無下款,隻是四個字在上麵:“以退為進。”這是吳王從皇陵上在前天讓人送來的。太子仁政,當然是樂意的人比較多。

沒有先皇後依靠的吳王,上一次見到太上皇已經是老態龍鍾,他權衡以後,決定力助太子。

世子朱睿的院子裏,丫頭們候在廊下,聽著房中傳來的嚶嚶哭聲,廊下還有兩個丫頭是外麵來的,垂著頭也在聽,這是對著世子妃來訴苦的。

雪慧坐在房中,麵前哭的是她的一位表姐妹曾夫人,嚶嚶哭的雪慧都有些心酸,雪慧這就勸她:“論理兒這事情,也是曾大人做錯了,你來求我,我也沒有辦法。”

曾夫人隻是哭:“是親戚不是,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太子殿下還在宮中為趙大人求了一條性命,這隻是小罪過,世子抬一抬手也就放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