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千軍萬馬,會戰於草原之上,嘶吼之聲,震耳欲聾。
我站在那拚殺的戰陣之外,一直滿是庸庸碌碌的仿佛石頭一般的心髒,居然也開始砰砰震動,仿佛是某種東西正從中蘇醒。
是啊,又有哪一個男人,不渴望在戰場上掙得一身軍功,滿是榮耀的回歸故裏。可是我這麼一個沒有故鄉的和尚,此時為什麼也是滿心的戰意,心髒跳動如鼓,怦然作響,血液在其中洶湧的仿佛一條江河。
我慢慢平靜下自己的內心,身在夢中知是夢,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啊,若不是夢中,或者說若我不知自己是在夢中,我一定要衝上去,撿一兩把斧頭也好,赤手空拳也好,不管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好好的和他們打上一架。
可是戰場上,又哪裏來的對與錯呢?
我把眼神扭向一邊,盡量不去看那讓人熱血沸騰的戰場。但是我的眼神卻與另一個和尚對上了。
看到那個英俊的和尚,我不禁羞愧難當。
那是怎樣的一個和尚啊,他站在戰場的邊緣,一身潔白的長袍在滿是沙塵的風裏,不染一絲塵埃的飄蕩飛揚,就仿佛是一個特殊的旗幟,在響應著戰場上的聲聲怒吼。
反觀我,隻是一身素色僧袍,某些地方還打著一兩塊補丁,隨明顯,但相比之下,卻顯得難看的很。可是讓我真正感到羞愧的,並不是這衣服上的差別,而是他的眼神。
那種看似平靜,卻又滿是狂傲和熱血的眼神,裏麵滿滿的都是故事,讓我感到羨慕,而又妒忌。
我不由的低下頭,躲開他的眼神,那眼神讓我不安,那眼神讓我感覺,他才是這個夢的主角,而我隻是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可憐的和尚而已,我隻是他夢中的一個過客。
在我低頭的瞬間,前方那震天的嘶吼拚殺之聲,忽地消失。那種突然間到來的平靜,讓我心髒劇烈的收縮,仿佛剛剛那沸騰的血液,忽然都消失不見,隻留下空空的一個心髒。我的耳朵也鋒鳴個不停,似乎整個天地都在那一瞬間離我遠去。
我瞪大雙眼抬起頭,卻見那剛剛還在拚殺的千軍萬馬,已全都變做滿地的屍體。
濃密的烏雲積壓在低空,漫天的黃沙正在慢慢的落下,赫紅色的血液,在泥土上慢慢流淌。那個白衣的和尚,就站在那千軍萬馬的屍體中,雙手合十,嘴角蠕動,似乎是在為那滿地的屍體念著超度的經文。
他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中,走來走去,不時的彎下腰,用手合上一雙雙沒有閉上的眼睛。我不由的有些崇拜他了,我可不敢在那麼多的屍體中間走來走去,萬一有個沒死踏實的,抓我一把怎麼辦,或者一個本來死踏實的,抓我一把,那就更嚇人了。
不過我的這個問題,在那白衣和尚的身上卻是似乎不存在。確實有那麼一兩個沒有死踏實的,抬起血淋淋的手,握住他的小腿。但是他的手上卻莫名的出現了一把匕首,給那些沒有沒死踏實的,補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