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姒母親過世的第三天,兩個孩子便披麻戴孝跪在自家那個破敗的小屋子裏,看著母親的靈位不住地掉著眼淚,突然,一行凶神惡煞的漢子們踹開了這個破敗房子的門,徑直走了進來,兩個孩子被眼前這幕嚇呆了,迅速起身後,隻呆呆站在那裏。
這行人為首的是個臉上兩行刀疤的大胡子男人,他走到眾人前麵,指著兩個孩子,厲聲嗬斥著:“這兒的房主說了,把你們賣給我抵債,走!”說著,從他身後馬上跑來兩個漢子,一下子就抓住了李亦真和萬俟姒。
李亦真一個小姑娘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哇哇直哭,連聲叫喊著:“放開我、放開我……”而小她一歲的萬俟姒從小就聽母親說過:李亦真是落難的西夏末代皇帝李睍的孫女,是個小公主;而萬俟氏世代都是西夏皇帝的貼身侍衛,他作為萬俟家的男子必須保護小公主的安全。
萬俟姒心知無力改變眼前的一切,於是高聲喊了句:“大爺!我跟你們走!我可以賣藝為您賺錢,不要為難我姐姐!”
刀疤臉的漢子聽見這小男孩兒這般說辭,覺得他倒是十分機靈,若是稍加調教一番,倒是個搖錢樹;而他又回頭看了看李亦真,這小姑娘長得太一般了,就算是賣也賣不出個好價錢,倒不如把這丫頭看押起來,讓這小男孩兒一輩子當自己的搖錢樹。
“好啊!我可以好生養著你姐姐,但是這要看你聽不聽話了!”刀疤臉的漢子抬起右手摸了摸胡須,眼中盡是精明算計。
刀疤臉的漢子是這個鎮子的地痞,他拐來了很多少男少女讓他們表演雜技給他賺錢,但是他為人凶狠又苛刻,少男少女們賣藝的錢不僅全都歸他所有,還不讓孩子們吃飽了飯,每人每天隻有一個饅頭,當這些孩子們長到十幾歲的時候,他還逼迫他們賣身接客,如有不從者,便會遭到他的強暴。
這樣的日子萬俟姒過了八年,他每天都會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刀疤臉的漢子折磨虐待,還有一些被刀疤漢子強暴懷有身孕的少女,被逼著打掉了孩子賣入了青樓,萬俟姒每天過著的都是豬狗不如的生活,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母親臨終前說的那句:“你身為萬俟氏的男子,必須保護好小公主!”
雖然萬俟姒在眾多賣藝少年中技藝是最好的,賺的錢也是最多的,但他依舊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像其他少年每天一樣,他也隻有一個饅頭,而且他還要讓李亦真活下去,這是他作為萬俟氏男人的使命……
萬俟姒賣藝八年後的一天晚上,他剛剛領了一個不知幾天前剩下的、冰冷的饅頭,他把饅頭捂在手裏,生怕饅頭太冷了,李亦真吃不慣;這些年來,若非萬俟姒掙來的錢最多,恐怕李亦真也早就像其他女孩子一樣被賣到青樓裏了。
他輕輕推開門,看見李亦真貼著牆角坐在小木箱上,不停地搓洗著地上大木盆裏的衣服,亦真使勁連揉了好幾下才停了下來,萬俟姒看到亦真不停地喘著粗氣,而後抬起了右臂,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
萬俟姒進來後回身關上了門,李亦真知道是萬俟姒回來了,抬頭一見他,馬上放下手中的活兒,三步並作兩步馬上迎了上來,亦真一臉微笑輕聲問著:“你回來了!坐吧!”亦真回身坐在了地上鋪著的草堆上,草堆上蓋了一塊青灰色打補丁的粗布,上麵隻有一床疊好的單被。
萬俟姒習慣性地坐在離著李亦真比較遠的地方,一直低著頭,不敢直視眼前這個一點兒也不像公主的公主,他雙手捧著饅頭遞給李亦真,然後把頭埋得更深,小聲說:“公主餓一天了吧!快吃了吧!”
李亦真見他這樣,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了蹤影,她看見萬俟姒伸直的手臂上又添了兩三處紫青色的傷痕,便有些哽咽了,她深呼吸,然後問他:“他又打你了?”
萬俟姒並不回話,隻將雙手抬得更高,把饅頭遞上前去;李亦真一把將饅頭搶過,放在草堆上,馬上拉住了萬俟姒剛要收回的雙手,萬俟姒雖然是個男子,但總也拗不過眼前這個倔強的小公主。
李亦真一下子把萬俟姒的袖子擼了上去,一時間呆在了那裏,眼中突然熱淚徘徊:“你傻麼?他打你,你不會逃麼?你要忍到什麼時候啊!”李亦真這句話簡直像是在咆哮,她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眼中的淚水,一下子哭了出來。
萬俟姒用盡力氣收回了雙臂,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和李亦真說話,他知道自己勸不住她,於是馬上起身,想要離開。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必須馬上走,否則將會置萬俟氏忠義之名於萬劫不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