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黃沙,晨曦。
陽光應當是溫暖的,卻總是愛曬在那些永遠捂不熱的地方。
段飛鷹手上戴著獵鷹爪,麵無血色的跪在地上,他的眼睛還瞪著前方。
忙忙荒漠上,隻有他一個人。
錦瑟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脖子,輕聲說道,“他死了有一會了。”
四周看不出打鬥的痕跡,沙漠裏的大風隨時都會將這些東西吹的四處飄蕩。錦瑟伸出手,將他的眼睛慢慢合上。
楚寒徵不動,隻是看著阿瓦剌山的方向,說道,“將唐無心四肢砍去的另有其人,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百裏無傷此時已經到達了那裏也說不定。”
錦瑟不語,隻是眯著眼,看著陽光終於再次撒向這黃沙漫漫的土地,輕笑道,“若不是我娘還在他們手裏,我真不想管了……”
楚寒徵回頭,卻覺得身後一沉,竟是錦瑟靠在了自己的背上,輕歎,“這些恩這些怨,無論如何,都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改變得了的……”
她的手輕輕軟軟,默默地搭上了楚寒徵的手背。
其實,這一路走來,二人的手,早就不知從何時起握在了一起,卻是現在才發覺。
楚寒徵伸手,緩緩將錦瑟拉入了自己懷中,輕笑道,“我卻是不知道,盜王之王什麼時候也是如此矯情了?”
錦瑟輕笑,麵色複又凝重了起來,道,“最後一次罷……至少讓我知道我娘親如何了,心願已了,我也不想在這些事情上糾纏。”
雖是早知眼前人對自己的心意,錦瑟卻覺得,現在不說,日後隻怕是沒機會說了。
沙漠之中那座巍然挺立的黑色山脈,好像是恐怖的眼睛一般將他們牢牢盯住,錦瑟伏在楚寒徵肩上,輕聲說道,“楚大公子,我,我……”
話到了嘴邊,卻是如何都說不出口。錦瑟麵色微紅,卻聽得楚寒徵低笑聲,不免伸手擰了他一記,道,“你好好聽我把話說完不成?”
楚寒徵點頭應是,眼中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那,那什麼,我……”錦瑟平日的行徑頗為大膽,可是這男女之事上,卻是模糊不清,你你我我了好一會,才一咬牙,看著楚寒徵的衣領子說道,“若是我還能活著回中原,你,你能不能跟我一道……”
話已至此,卻是半分也說不下去了。
見她臉色發紅,楚寒徵本還想逗她將心裏話說出,卻忽然心中一動,摟著錦瑟,便輕輕吻了下去。
楚寒徵曾經表明過自己的心意,錦瑟卻總愛裝作不知情。可是長時間的生死患難過後,心中卻也對這人產生了一種極強的依賴之情。一想到這些事解決了之後,二人便要落到完全不同的境地之中,錦瑟心裏又難過又是惆悵。眼見得段飛鷹死在自己眼前,心知這百裏無傷這次隻怕是要下狠手,倘若再不將心中的話說清,隻怕日後都沒了機會。
這吻溫柔綿長糾纏難絕,竟隱隱帶著一種至死方休的荒涼,二人都明白眼前的困境,卻更想在這片刻之間的溫柔中相處。
錦瑟隻覺得呼吸不暢,胸口起伏不定,心裏卻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念頭,原來這個人傷心的時候,自己會比他更難過。
難不成是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這一去,興許,便永遠回不來了麼?錦瑟靠著那人的肩,愣愣看著那綿延的山脈,心中竟是有些悲哀。
無論如何,至少在臨死之前,將心中所想所念之事說了出來,便是最大的幸運了吧?她心中這般想著,眼眶卻是酸澀無比。
是夜,老山羊的破爛小屋裏依舊是三人對坐。
不同的是桌上多出的蠟燭,和老山羊驚訝到了極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