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嫣搖搖頭,忽然間深情款款地看向傅歸粲,像是要用力記住他的樣子,鐫刻進心裏成為永恒。
她感歎道:“我們能在一起,真美好啊!”
這個世界上,原來有那麼多相愛的人,就算拚盡全力也跨越不過那些天然存在的鴻溝,最終隻能無奈地抱憾擦肩而過。
往來光景皆是虛無,可又有誰能看透一個“情”字?從來都是亦步亦趨,為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所牽腸掛肚。即便時間與黑夜施以鞭刑,拖入深海,又置於光亮中,使我迷亂,使我癲狂,仍徒有餘息。
“所以,我們永遠也不能放開彼此的手。”傅歸粲低頭淺笑,輕輕地握住羅嫣的手,目光堅定而柔情。
羅嫣獲得“白手套”的消息很快刷遍了各大新聞頭條,之前人們注意到羅嫣,更多的是因為她是傅歸粲的女朋友。
而如今,即便是外行人看到她優秀的履曆和獲得“白手套”的榮譽後,都忍不住嘖嘖感歎:真是郎才女貌。
康橋莫看著刷屏的新聞,眼紅地嫉妒道:“我當初得‘白手套’的時候,怎麼沒那麼大動靜?”
一旁的筱晴晴笑道:“凡事第一才是最引起轟動的,論獲得‘白手套’的拍賣師,你不是第一個,但羅嫣是第一個獲得‘白手套’的女拍賣師,而且還是個美女,還是傅歸粲公開承認的正牌女友,能不激起大水花嗎?”
康橋莫不甘願地噘起嘴:“是嘍,我不是第一。”
筱晴晴捏了捏他的臉:“但在我心裏,你永遠是第一。”
“你也是我心裏的No.1。”康橋莫親了筱晴晴的臉頰一下。
看到他們這般膩歪模樣,羅嫣哭笑不得,趕緊走開。
下班後,羅嫣走到拍賣行樓下的停車場,傅歸粲在十分鍾前給她發短信說已經到了,但她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的車。
羅嫣拿出手機撥打傅歸粲的手機號碼,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正有一個人影,悄悄地向她靠近。
突然一張手帕猛地捂住了羅嫣的口鼻,羅嫣掙紮著,腿不停地往後蹬,想要擊住後麵人的腿。她又想起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刀,正要伸手去摸時,她全身忽然癱軟,意識慢慢地模糊了起來……
羅嫣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等羅嫣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廢棄工廠裏,工廠裏雜草叢生,堆放的鐵製品鏽跡斑斑,破瓦頹垣,似乎被廢棄很久了。
羅嫣漸漸清醒,忽然反應過來這正是記憶中綁架案發生的廢棄工廠,夢境裏困住羅小嫣走不出來的地方,而她,像十年前一樣,被五花大綁著。
“小嫣?”羅嫣在心裏呼喚了幾聲,她以為自己在夢裏,咬了咬嘴唇,卻發現是有疼痛感的。
原來不是夢啊,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她慢慢記起她在停車場裏找傅歸粲的車,然後被人突然捂住了口鼻。
是被綁架了嗎?羅嫣頓時脊背一陣發涼。
突然,擺在羅嫣麵前的電子屏幕亮了起來,一個戴著漁夫帽,臉上一道長刀疤的男人出現在畫麵裏,漁夫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看不清全臉。
他歪嘴一笑:“你還記得這是哪裏嗎?”
羅嫣心裏十分慌張,可是她強忍著惶恐,故作鎮定。
“你想幹嗎?”羅嫣低聲問道,語氣裏帶著顫抖,表情卻十分冷靜,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羅小嫣,你十年前就應該死在這裏了。”刀疤男輕笑道。
羅嫣頓時怔了怔:“你怎麼知道羅小嫣的?”
難道刀疤男連她患了人格分裂的事情都知道?她記得傅歸粲說過,這件事情隻有她、傅歸粲、師父以及Dr.Green知道。
聽到“羅小嫣”這三個字,羅嫣的身體不受控地顫抖起來,疼痛席卷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她的意識仿佛一點點被吞噬,羅嫣的眼裏溢出了淚水:“小嫣,不要,不要……”
她不能夠再在每一次即將麵臨傷害時,都由羅小嫣來啟動防禦機製為她抵抗這一切,她不能讓羅小嫣一個人再背負更多的磨難了。
她們需要同在,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小嫣,我們一起麵對,好不好?”羅嫣哽咽道,“不要一個人……”
她的身體突然僵硬了一下,疼痛感似乎慢慢消散了,刹那間又刺痛起來,有道白光在羅嫣的腦袋裏閃了下,如一道雷劈了下來,頭痛欲裂得仿佛要炸開來。
一瞬間,十年前的記憶一一浮現了。
那個明媚的午後,她和往常一樣放學後經過那條小巷回家,突然有個男孩一邊朝她跑來,一邊叫喊著“綁架”,三個黑衣人追在他身後,其中一個便是刀疤男。當時羅嫣整個人完全呆住了,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後來,記憶變得很模糊,她隻記得自己被捂住了嘴,然後被帶上一輛銀色的麵包車。再醒來時,便是來到了這個廢棄工廠,她被捆綁著,身邊躺著的是那個男孩兒,他眉眼俊朗,一直試圖喚醒她,安慰她不要害怕。
可是緊接著她聽到了綁匪們商量著要殺他們滅口,恐懼感瞬間包裹了她。她看到其中一個綁匪不懷好意地朝她走來,嘴裏說著肮髒的話語:“這麼漂亮的學生妹,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你別碰她!我是傅歸粲!是傅氏集團的二少爺!你們要錢的話,我爸會給你們的!但是你別傷害她!”一旁的男孩兒大喊,他竭力想往羅嫣身上靠,可是粗麻繩捆著他難以挪動,他的表情憤怒而絕望。
傅歸粲……羅嫣記住了他的名字。
這個男孩兒,羅嫣曾注意過他,他總是出現在她放學必經的那條小巷子,他總是在她路過時呆愣在原地,等她回頭時,他又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了。
羅嫣喜歡獨來獨往,可是常常在某個瞬間,她想認識這個男孩兒。
卻沒想到知道他的名字,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嗬嗬,二少爺?不過就是個快沒命的私生子罷了!還有心情管別人?”綁匪一個巴掌揮到了傅歸粲的臉上,他的臉頓時紅腫了起來,嘴裏淌出鮮血。
“別碰她!”傅歸粲一直重複著這句話,眼裏滿是怒火,直勾勾地盯著綁匪。
綁匪毫不留情地又扇了他幾個耳光,傅歸粲已是滿臉火辣辣的掌印,血肉模糊,聲音變得虛弱起來。
綁匪不再搭理傅歸粲,直接揪起羅嫣的頭發,將她拖到另一個角落裏,伸手撕扯著她的校服。她驚駭地尖叫起來,整個人瀕臨崩潰,眼前的綁匪像一頭極為惡心而粗暴的野獸,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她瑟瑟發抖,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先是怒罵著,然後轉為求饒,綁匪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她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在那一瞬間想到了死亡,她的腦袋向後重重地砸去,然後神誌不清地暈了過去……
回憶起這一切的羅嫣早已是淚流滿麵,原來這就是她所忘卻的痛苦的記憶,當年被淩辱的驚恐感和無助感霎時襲來,當這血淋淋的記憶噴湧而出時,那些痛苦像是一隻隻小蟲子,啃噬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羅嫣好像又見到了羅小嫣,這次她像個旁觀者,看到羅小嫣醒了過來,搶過綁匪用來割繩子的匕首刺入了對方的身體,那樣決絕、幹脆利落,在那一瞬間積蓄了所有力量,狠狠地刺了下去。
匕首滴著血,羅小嫣愣愣地站在那裏,眼裏滿是怒火和悲傷,眼眶通紅。
“小嫣……”羅嫣緩慢地朝她走去,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羅小嫣抬頭看羅嫣,猩紅色的眼睛恐怖至極,她抿著幹裂的嘴唇,表情麻木。
“小嫣。”羅嫣流著淚走到羅小嫣麵前,她伸出手,去握羅小嫣拿著匕首的手。
羅小嫣死死地抓著那把匕首,不肯鬆開。
羅嫣輕輕地掰開她的手指,一根兩根……她的手終於鬆動了些,匕首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小嫣,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結束了。”羅嫣牽起她的手,朝廢棄工廠外走去。
羅小嫣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般,呆愣地跟在羅嫣身後。
她們一步步,走向亮著光的門口,走出困著羅小嫣的廢棄工廠,走出那堵心牆。
刺眼的白光照耀在她們的臉龐上,羅小嫣慢慢地轉過頭,衝羅嫣微微一笑。
……
“啊!”羅嫣猛地回到現實,她仍在廢棄工廠裏。
電子屏幕上的刀疤男笑道:“怎麼樣?是不是記起十年前的事情來了?”
羅嫣盯著他,莫名地不再感到害怕,她仔細地看了看刀疤男:“你不是十年前的綁匪吧?”她記得他臉上的刀疤沒這麼長。
刀疤男笑了起來,他摘掉漁夫帽,露出的竟是辛檀嘯的臉。
“師父?”羅嫣驚訝極了。
就在這時,廢棄工廠的門被打開,傅歸粲和Dr.Green從外麵走了進來。
傅歸粲連忙給羅嫣鬆綁:“怎麼樣,沒受傷吧?”
“這是怎麼回事?”羅嫣一頭霧水。
Dr.Green笑著解釋:“這是治療的最後一步,用相似的創傷情景,刺激主人格回憶起無意識的部分,從而讓主人格遇見產生次人格的源頭,帶著次人格走出來。你也知道,羅小嫣一直活在記憶裏的那個廢棄工廠走不出來,隻有你,才能帶她走出來。”
這時,辛檀嘯也湊了過來,羅嫣這才看清他臉上的刀疤是畫上去的,十分逼真。
Dr.Green補充道:“其實我最開始提出這個治療方法時,傅歸粲很反對,他很擔心你,因為一旦失敗很可能對你的神經係統造成損傷。但是又不能夠讓你知道,一旦你提前知曉這是一場治療,是沒辦法刺激出你內心深處的那些傷痛的,但好在,據我整個觀察下來,這場治療非常順利。”
“那羅小嫣還在嗎?”羅嫣怔怔地問。
“當然在,人格是不會消失的,她會成為你意識的一部分,隻是你以後,可能會常常表現出兩種性格來。”Dr.Green說道。
羅嫣點點頭,突然很想念羅小嫣,她們已經融為一體了嗎?
“你放心吧,警察已經抓到那個刀疤男了。”傅歸粲見羅嫣皺著眉頭,以為她是驚嚇過度,給她喂了一顆定心丸,“還有傅夫人,也已經被遣送回國,接受審問了。”
傅歸粲扶著羅嫣站起來,羅嫣看了看廢棄工廠的四周,還有些木然。
“其實十年前的事情,我也有責任。”辛檀嘯滿臉歉意,“傅夫人早就知道我和晚舟的關係,十年前,她逼著晚舟跳樓,當時我也在場,晚舟讓我去救傅歸粲,可是我沒有,我太擔心她了,也太愛她了。我隻能待在那裏,跟傅夫人周旋著,也因此沒能趕得及救你們。”
傅歸粲搖搖頭:“你一直堅定地選擇母親,一直堅定地站在她身後,她一直都很感激。母親臨去世之前,念的名字,並不是傅彬,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