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發覺有點兒不對勁,回頭一看,最後一排天星耀的那個座位是空的。這時候上課鈴聲響了,天星耀還沒來。
直到一上午的課上完了,天星耀還是沒來,發了好幾條短信沒有回複,電話也打不通,林亦天覺得越來越不對勁,問了左曉曼,她居然都不知道,天星耀為什麼曠課,他並沒有跟她請假。
林亦天在圖書館找了個僻靜角落,召喚出小彩和君澈。
小彩一身桃紅色衣裙,越發蘿莉可愛。君澈一看到他,清澈的綠色眼眸就放出光彩,驚喜道:“主人,你變回來了?!”
“什麼?”林亦天一頭霧水,卻見君澈握住他的手,指尖發出微光,掌中的魔力如同一陣暖流流過他的身體,君澈確定道:“主人,你的人類身體真的變回來了,你終於變回你自己了,恭喜你。”
君澈的眼睛,不會被任何事物的表象迷惑,無論什麼千變萬化的妖怪他都能看出真身,他能看到自己的人類真身,就一定不會有錯。
百轉千回,自己終於又變回自己了!
林亦天內心不禁一陣狂喜,摸了摸自己的臉,身體的感覺果然不一樣了。但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自己會突然變回來?
林亦天百思不得其解,腦中忽然電光一閃。
難道……這跟天星耀的突然失蹤有關?!
“小彩,君澈,你們知不知道天星耀去哪兒了?”
蝴蝶妖少女和貓妖少年都搖頭,式神隻有對自己主人的行蹤和經曆比較敏感,對於其他人他們其實不會太在意。小彩猜想道:“天星少主會不會回到天星山莊去了?如果能找到他的式神,就知道天星少主發生什麼事了。”
這大冬天,林亦天根本就找不到天星耀的白鴿,也不知道怎麼聯係他的式神。一連幾天天星耀都沒有來上課,林亦天去找班主任問情況,班主任也很疑惑,他拿出天星耀和天星雨當初轉學過來的檔案,試著聯係天星耀的家屬。班主任打通了他父親的電話,接電話的男人在聽說天星耀失蹤後也很吃驚,表示他們家會派人去找他,讓學校不要聲張此事。
班主任對那男人的態度十分恭敬,貌似因為對方是政府高官。
林亦天曾經聽天星耀提過,他們天星家族的人不光隻是當陰陽師,同時很多人也在現世做不同種類的工作,有從商的也有當官的,隻是普通人不會知道他們的另一個身份,就像在他們學校,除了林亦天之外,沒有人知道天星耀是陰陽師一樣。
當初天星耀和天星雨輕易轉學來新聖中學,也是他們族人幕後操縱的結果。其實他們檔案上的家庭地址和父母的身份都未必是真的,但是上麵的聯係人一定是可以聯係到天星耀的族人。
林亦天偷偷記下了天星耀檔案上父親那一欄的電話,回家後再打過去,卻發現已經打不通了。
就這樣,天星耀在現世留下的所有線索似乎都沒了,整個人毫無蹤跡。
期末考試後回到家,林亦天發現一個青衣男子正站在他的房間裏,背對著他看著窗外,林亦天詫異問道:“玉軒?你怎麼會在這裏?天星耀呢?”
玉軒的聲音輕輕的,卻清晰地帶著悲傷:“主人他已經不在了。”
林亦天一愣,追問道:“不在是什麼意思?他去哪兒了?”
玉軒轉過身看向他,說道:“不在的意思就是說,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為了你。”
“……”林亦天完全愣住,似乎消化不了他話中的意思,隻是本能地渾身發抖,重新變回自己的喜悅從心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你誤打誤撞被白世的移魂術變成狐妖,本來主人計劃和你一起修煉法術,等你達到了一流陰陽師的法力,你們就可以合力驅動移魂術,把你的人類身體換回來,可是不久前你體內的綠光寶石突然被取走,你的法力被廢……因為看你太過絕望,為了幫你把人類身體換回來,主人耗盡了他的所有修為,強行驅動移魂術才能成功,但是他自己卻因全身元氣衰竭而死。所以,為了成全你,主人他……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他死之前,還交代我把你送回家。”
聽著玉軒清晰的聲音,林亦天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他震驚地瞪大眼,腦海中閃過一些殘存的記憶碎片。
他躺在地上,天星耀把天星魔瓶裏他的人類身體放出來,和狐妖身體一起平行躺著。
天星耀打坐在這兩個身體中間,左右兩隻手分別握住兩邊的手腕,他閉上了眼,渾身散發出巨大的能量,發出奪目的光芒,那光芒傳遞到他手握的兩個身體上,產生了劇烈的光流互動。
當狐妖少年身體裏的魂魄,終於移入人類少年體內時,天星耀已經滿額是汗,棕色頭發貼在蒼白如紙的臉上,他濕潤的睫毛顫抖著,整個人倒了下去……
五、記憶
“天星耀……他死了?”聲音嘶啞得仿佛是另一個人,林亦天的眼眶發紅。
“是的。”玉軒的聲音無比清晰確定。
林亦天嘴唇顫抖,傷心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我明明不值得他這樣啊……”
玉軒看著他的眼神悲憫地說道:“主人希望你能繼續好好生活下去,去實現你的理想,你的新生命,是他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那我要拿什麼還他……渾蛋,我不接受他就這樣死了……絕對不接受!”林亦天抹掉眼角的淚水,堅定地看向青衣男子,“玉軒,天星耀的真身在哪裏?沒見到他的屍體,我絕對不會相信他就這麼死了!”
“本來我今天隻是打算來見你最後一麵,然後把主人的真身帶回海裏,這是主人最後的交代。”玉軒拿出了一個天星魔瓶,微微發光的透明小瓶子裏,隱約可以看見裏麵有一個熟悉的人影,那是看似被縮小成巴掌大小的天星耀。
林亦天心裏五味雜陳,在不久之前的五個月裏,他還在這天星魔瓶裏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沒想到現在居然換成了天星耀的身體,而且是因為自己才會這樣。
林亦天伸手接過那個魔瓶,輕輕撫摸瓶身,感覺到一股微弱的熱量,但瓶子裏麵的少年,確實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得毫無生氣。他眼中的淚光退去,透出堅毅的光芒,說道:“天星耀為什麼要去海裏?我覺得他還沒死,我想帶他回天星山莊,天星族人一定有辦法救他!我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他複生!”
玉軒眼神一震,沉默了幾秒,問道:“亦天,你真的願意不顧一切讓主人複生嗎?”
林亦天看向他,答道:“當然,他既然願意為我,我為什麼不願意為他?”
玉軒看出他眼中的決心,輕輕點頭:“好,我會盡全力協助你。”
林亦天歎道:“謝謝你,現在能幫我的,也隻有《天星妖怪錄》的妖怪們了。”
白夜光不記得他了,天星耀不在了,這一次征途,他隻能獨自主動出擊,除了妖怪們相伴,再也沒有風雨同行的戰友。
第二天一大早,林亦天就帶著簡單的行李和《天星妖怪錄》離開了家,外麵天寒地凍,林亦天怕父母不同意他出門,隻在出門前給父母留了一個便條,說他又出門攝影采風旅遊去了,讓他們不要擔心。
騎著青龍行雲過境,林亦天來到那個遠離城市的隱秘山林。
青龍在山穀中的湖邊化為青衣男子,林亦天記得天星耀曾經教過他解開結界進入天星山莊的法術,但是他還沒來得及使出法術,湖邊就有一群人出現了,竟然是天星族長天星決和眾位族人。他們一見到林亦天就橫眉怒目,指著他怒吼道:“林亦天,你這個掃帚星,竟然還敢到這來?!若不是因為你已經變成普通人類,我們天星家族早就殺了你!”
林亦天皺眉不解:“我好像從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為什麼你們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一樣?”
“一切的災難都是因為你!鎖妖塔被毀,天星家族喪失了那麼多優秀的陰陽師都是因為你!小雨和耀都是被你害的……”天星決拄著一根權杖,激動地在地上敲了敲,也許是最近發生了太多變故,他的麵容蒼老了許多,弓著背,原來那種仙風道骨的神采都不見了。
“天星族長,您明明知道那些事都是因為天星所為……”
林亦天話還未說完,天星決就更加憤怒了。
“你閉嘴!你把耀的真身還有《天星妖怪錄》還回來就走吧,以後不要踏入天星山莊半步!”
說著他一伸手,蒼老的掌中散發出一股魔力,林亦天藏在背包裏的天星魔瓶被吸了出來,朝天星族人的方向飛去。
幸好玉軒眼明手快,飛身一把抓住那個裝著天星耀真身的天星魔瓶,並使出法力抵抗天星決的法術。
見天星家族對他有敵意,林亦天心中一動,索性把他收服過的妖怪都召喚出來幫忙了。
一時間,千麵歌姬、混血妖獸、牛頭女、蝴蝶妖小彩、貓妖君澈……都站在了林亦天周圍,剛剛麵對大群天星族人勢單力薄的狀況瞬間改變,而且眼前這情勢明顯向天星族人證明,他們的家族聖物《天星妖怪錄》已經認他為主。
天星決的法術受到抵抗,被反擊得後退了一步,周圍的天星族人立刻上前扶住他。這時,一個黃色頭發、衣著華貴的天星族少年怒吼:“你這個掃帚星帶了這麼多妖怪來這裏,你想幹什麼?!”
林亦天無奈,大聲道:“你們先冷靜一點兒,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天星耀,我隻是想幫他複生!”
天星決拄著權杖冷哼:“當初我們就是因為相信了你,才帶給天星家族這麼多災難!你要是真的想救耀,就把天星魔瓶留下,你快點兒帶著你的妖怪走!”
林亦天簡直抓狂:“你們不要這麼冥頑不靈行不行?你們先告訴我,怎樣做才能救天星耀?!”
天星族少年不屑地怒罵:“我們才不會相信你這個掃帚星!要不是你少主也不會耗盡修為而死!你還是趁早滾吧!”
“我相信他。”突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女聲,不卑不亢,在劍拔弩張的天星族人中顯得特別突兀。
天星族少年詫異地回過頭,喊道:“阿嵐……”
從眾天星族人中走出了一個少女,她穿著陰陽師的衣袍,臉龐精致美麗,氣質幹淨清純,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林亦天。
“我相信少主不顧一切用生命去換的朋友,一定是個值得相信的人,因為我相信少主的眼光。”
此言一出,天星族人們安靜了。
這一瞬間,林亦天想起了天星耀第一次說相信他的時候,很久之後,他才能明白天星耀骨子裏的高貴與智慧。
天星耀相信他,隻是他願意相信他;就如同他幾次舍身救他,也隻是他願意如此;天星耀做任何決定,都是說一不二的魄力。
林亦天感激地看著那個被叫作阿嵐的少女,聽到她清脆而鄭重的聲音說:“林亦天,少主的真身元氣衰竭,隻因為他自身的強大靈力而一息尚存,所以他的真身才得以保留,而他的靈魂卻已經出離體外,他現在是處於死亡狀態;如果想讓少主複生,要先修複他的真身,然後把他的靈魂找回來,施還魂術。我們天星家族藥館有治愈術高強的醫師,可以修複少主的真身,但是最難的是尋找少主的魂魄和還魂術……”
林亦天回憶道:“我記得白世曾經說過,組成靈魂的精神世界是意識和記憶,是靈魂在世間經曆而形成的性格、品質、優點、弱點等……”
陰陽師少女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樣,問題是意識和記憶這種精神體都是超越時間和空間的,我們不知道去哪裏才能找到少主的靈魂。”
林亦天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吧,你負責找人修複天星耀的真身,我去尋找天星耀的靈魂。七天之後,再給雙方一個交代。”
陰陽師少女微笑著說:“林亦天,一言為定。對了,我叫天星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