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紛紛,它以一種近似古典的方式,默默地渲染著人們的情緒,將人們帶到世外仙境般的畫廊中。行走間,不時有花瓣紛墜如雪,散落在青色的石階之上。銀杏樹泛黃的葉子,懶洋洋卷曲著,隨著和風細雨飄零而下,在一片片濕潤的銀杏葉中,周召忠感受到了它的靜謐。溫婉的小橋流水,精致的亭台小榭,靜態的蒼綠植物……眼前的一切在秋雨中更顯詩情畫意。
周召忠和王薄在這煙雨朦朧的棧道上走著,心緒仿佛又回到了青玉道長傳授他們武功的時候,那時的他們是多麼年輕,充滿朝氣和活力。雖然不是同時學習武功,但英雄必然對英雄惺惺相惜,這種排除時間和空間的相互敬重,是外人無法理解的。
望著遠處河畔的芭蕉,高高的聳立著,看上去依然蒼翠欲滴。旁邊的蘆葦儼然成了秋日的亮麗風景。已經快要枯黃的蘆葦枝條上,都頂著一簇簇銀灰色的蘆花,時光使每一株蘆葦的生命都達到了最後的極限,呈現出了柔軟的形態……毛絨.蓬鬆,薄如蟬翼,順著風力飄動著。而此刻他們的心,也隨之飄忽不定,就連思緒也飛到了那充滿激情的年輕時代。
記得那個時候,沒有紛爭,在青山環抱的青城後山,每日看到的隻是飛瀑而下,萬年的綠鬆,還有撲麵而來的濃霧。這濃霧有些奇怪,隨著秋風來來回回,有時候仿佛離你很遠,但隻不過一陣風,就將你團團圍住,剩下的是一片茫然。
當然不可缺少的是師妹爽朗如銅鈴般的笑聲,她那超脫凡塵的笑容,那婀娜多姿的身姿,那豪爽的性格,都已經永遠印在周召忠心裏。而此刻的她是否已經傷勢痊愈,是否在蜀中過得安好,是否還每日在高峰山上翹首企盼?師妹呀師妹,你永遠是師兄心中最憐惜的人。
寧靜的港灣,突然被三五成群的白鶴驚擾,它們棲息在草叢中,時而尋覓,時而嬉戲,如此唯美、和諧的畫麵在周召忠和王薄眼前不斷延伸……
王薄記得,那是在多年以前,他正在埋頭辛勤勞作,突然一群官差如餓狼般追趕著一位柔弱女子。他的豪氣立刻展現出來,擋在女子身前質問道:“為何要抓這位弱質女流,她犯了什麼法嗎?”
官差輕蔑的一笑,然後說:“縣太爺要讓她陪酒,竟然以身體不適推三阻四,還妄圖逃跑,自然罪得不輕,必須下獄好好調教,否則個個百姓都似如此刁民一般,天下還不得大亂。”
這套歪理邪說到了官差嘴裏竟然好像是理由充分,從他們的嘴臉裏完全可以看出朝廷有多麼腐敗,社會有多麼昏暗。
王薄一怒之下,將這些官差打跑,並協助女子逃走。
可是縣官定然不會饒恕這個老實的莊稼漢,一定會將他嚴懲。他應該何去何從呢?
而這個時候,青玉道長如同天降,他帶著王薄上了長白山,一住便是三個月,不但避開了風頭,教會了他青城武學,還送給了他一本兵法學說,要讓他用一身本事造福百姓,最後竟飄然而去。
而王薄憑借著自己的努力和青玉傳授的一身本領終於打出了一片江山。當然,當山東濟南兵馬大元帥高鵬揮師而來的時候,若不是周召忠拚死一戰,將高鵬之兵馬退去,現在的他恐怕仍然難逃失敗的厄運。
兩人共同注視著雨中皮披蓑的釣者,那些溫潤雙眼的雨沫,那些呼嘯而過的青春,還有那些洶湧澎拜的思念,統統來了,來不及思量,來不及掙紮,心中的那些空隙已經完全被填充。刹那間,兩人已是兩行淚痕,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而下,和著漫漫的秋雨,一直掉進溫潤的泥土中。
“大師兄,此事你將如何處理?去還是不去?”周召忠望著遠處來回搖曳、飄忽不定的蘆葦,緩緩的問道。其實人生又何嚐不像蘆葦,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隻能在秋風中飄蕩,勉強尋找自己的安身之所。
王薄也很茫然,他雙眼無神,隻是輕輕的說道:“我起兵的目的就是為了推翻****,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可是經過和朝廷幾次征戰,特別是這次和高鵬的決戰,我才發現,我們義軍的實力實在是太差,根本不足以和朝廷對抗。而我手下的精兵良將也死的死傷的傷,此事讓人煩憂呀!”他歎了一口氣,目光移動到周召忠那充滿信心的臉上,然後說道:“你是我師弟,是師父最為倚重的弟子,也是我們義軍的救命恩人,這次的事情你說了算,你說去我們便去。”話語不多,但充滿了對周召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