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怕告訴你,下界之人從未有過飛升成功的人,那些飛升失敗的人全都進了我們的靈獸圈養著等著宰肥呢”。
他背後金色光暈閃痛了蘇茗的眼睛,身體被紫雷劈開的各處泛刺骨的疼意,都抵不上她內心此刻的寒冷。
二十多年來的認知就在此刻被打破,她不眠不休努力修煉,聽師傅的話去積善行德,去為百姓做事,去奉神主為主,上香許願,對飛升上界的美好期待,那些種種經曆,此刻全部化為泡影。
蘇茗喘著粗氣,渾身輕微顫抖。
那些對墜入畜牲道判決的怨氣和荒謬通通消失,隻餘下世界觀崩塌的崩潰。
“與其苟且偷生,不如就這樣死去……”
半晌,蘇茗輕閉了閉眼,似喃喃自語。
她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劍,神使好整以暇地看那雪亮的劍光驟然無情劃過白皙脖頸,鮮血噴濺而出,在土地灑下。
蘇茗一片漆黑的視線裏,世界霎時靜謐無聲。
少女宛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就這樣無聲無息倒在山頂冰涼棕黑的土地上,金色神識如點點星光往四周散去,昏沉意識隱約能聽見那神使從高雲上傳來的遙遠飄渺的聲音。
“......不眠不休個幾十年,就為了來上界當我們的晚餐?”
神使搖了搖頭,俯視山巔上暈倒在地的少女,語氣夾雜了幾分憐憫,“罷了,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上,便讓你早些被人吃了投入輪回吧”。
神使一揮長長拂塵,那些原本就要四處散去的金光眨眼間就來到了神使手中形成了一個特別耀眼的金色流光圓球,最後形成固體。
神使低頭盯著手中凝固的金球,若有所思嘀咕道,”這回的神識質量不錯,說不定寶兒能給我個好臉兒”。
神使拂塵再揮,虛空驟然撕裂開一道足以容納一人穿過的裂口。
他施施然在裂口處一閃而入。
虛空裂口閉合後的不久,可以看見山巔處湧動著黑紫迷霧的結界消失,天穹連片黑雲緩緩散去,雷聲消匿。
伏在另一處百米高的樹林之上的少年將一切結界外的變化收入眼底。
豎成尖針的藍色眼瞳刺痛著變回墨黑,他立馬閉上眼睛,控製著不讓眼淚流下,樹木底下傳來其餘散修的呐喊聲。
“年風,你看見什麼了?”
“是啊,蘇茗是不是成功飛升了?!”
被叫做年風的少年身著天藍道袍,白玉色發帶半束鴉黑長發,頎長清瘦。
他緊閉著眼半跪在樹枝上,借著深綠枝葉掩蓋袖中的動作。一道微弱瑩光纏繞上食指中指並合處,在緊閉的眼睛處一閃而過。
高樹上的蘇年風頓了一息,輕盈地踩著幾個樹枝支點繞著樹幹下來,對散修們道,“有結界看不見,但剛剛雷劫過後,師姐已經不見了”。
“肯定是成功飛升了!”
“喝酒喝酒!!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
“下界修煉環境這麼惡劣,蘇茗兩百年就修煉到了大乘期,今天也算是得償所願!一朝飛升!”
“就是!她平常不聲不響的,沒想到一朝飛升天下知!那些老家夥不得把牙都崩掉!”
“是也是也!走,喝酒去!今天大家不醉不歸啊!年風,你也累了,和我們一起喝吧”
蘇年風輕搖了搖頭,莞爾一笑,“不了,你們喝吧,今日都玩得高興些!”
“好好好,你就修煉去吧,你和蘇茗師姐弟修為大差不差,我看啊,下一個飛升的就是你了!”
“那我們先去了!待會就天黑了,你記得早點回村裏!”
和他說話的人是個高壯精神的男人,一副樵夫打扮,青色胡渣微長,頭戴鬥笠,古銅色健壯皮膚,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眼睛很大很亮。
等人全部走後,蘇年風臉上溫和清俊的笑才倏然斂去,他扶著樹幹劇烈捂住嘴咳嗽起來,黑色水潤的眼眸氤氳紅血絲。
他拿開手,指尖滴落的血暈染腳下棕色土壤,眨眼間就迅速生出一顆小小的淡紅色嫩芽。
……剛剛用了障眼法才騙過他們,飛升造成的結界果然不是千裏眼可以深入的。
蘇年風垂下纖長的眼睫,從衣襟掏出手帕擦幹淨嘴角和手心,麵上絲毫沒有方才的喜色。
盡管隻是一瞬間,但在烏雲即將散去的那刻是結界最薄弱的時刻,他依稀看見了虛空的裂口處隻有一個人的身形。
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明顯是個男人的身形,他應該就是神使。
那師姐呢?
蘇年風扶著扭曲粗壯的樹幹,一動不動佇立著,眼眸暗了暗。
如果隻是他的錯覺,那最好不過,但如果是真的,下界的散修們……也絕對承受不起這種打擊……
半晌過後,天色愈發昏暗,林中古怪的叫聲漸起,蘇年風閉了閉眼睛,抬靴往村中方向行去,土壤上才生出的淡紅色小芽被黑靴碾碎,深深陷入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