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寧道:“這個是那個李伯伯讓帶給爺爺奶奶的小醃菜,那些是我逮的。”
老太太喜歡這麼有活力的孫子,看著警衛幫忙把東西往廚房拿,問道:“這都怎麼逮的呀?像是沒傷著。”
越寧扶著老太太往裏走:“靠山的野地裏逮的,不太肥。那兩隻大的,可靈了,沒追上,掉套子裏逮住的。那一隻瘦點的,是我追上的。”
祖孫倆親親熱熱說著話,廳裏的人已經驚動了。為了歡迎越寧回來,正在大廳裏擺了大圓桌準備吃飯。越寧掃一眼,顧川還沒出現,心裏有了計較——最遲今天吃完飯,就得跟爺爺聊一聊關於顧川的問題,這事兒得他主動提,才叫皆大歡喜。越寧也正有此意,給自己樹個牌坊,何樂而不為?
廳裏滿滿的人,顧老和夫人育有三兒兩女,顧川居第四,除了他,別的四家人家都來了。大伯顧鄂和妻子夏女士育有三女,二伯顧湘和妻子育有兩女,大姑媽顧渝和小姑媽顧燕,各生了一個獨生女兒——越寧又得了五個姐姐一個妹妹。其中大堂姐、二堂姐已婚。
一家人,將一張大圓桌塞得滿滿當當。唯二空出來的位子,都在顧老的右手邊。越寧被推放到了顧老和老太太中間的主座上,他急忙起來推辭,心裏是萬馬奔騰的:我日!把我推這兒坐著,坐了我就傻了!
顧老笑道:“坐下坐下,今天是歡迎你的。”孫子見過了外公家,該對爺爺家的高素質大感欣慰了吧?該正式改口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群小兔崽子管路上隨便遇什麼老頭都是叫爺爺的!以前叫的“爺爺”,我就聽起來順耳,過過癮,那幾聲不值錢!多咱你把全家正正經經叫一遍了,我才滿意!
越寧要真坐下了,就不會讓這麼多老狐狸重視了。倆膝蓋挺直,帶點皮笑肉不笑地、恭敬地、小聲地、為難地說:“那……我再去搬張椅子。”
本來打算消消停停吃頓飯,然後跟老爺子“進書房密談”來著,現在隻好主動提出來——把我那個傻爹從小黑屋裏叫出來一起吃個飯吧。【這頓飯我又吃不好了QAQ】
一言既出,滿座皆驚。
椅子是正好的,再搬一張,就是要再添一個人,添誰?
顧川?
大家心裏麵,越寧認顧川,那是必須的。哪怕不是自己家的事兒,隔岸觀火看旁人家,也是讚成孩子認爹的。縱然是換個位置思考,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認親。認就認,認完了,怎麼處,那還不是自己說了算的嗎?可一個這麼大的少年,這麼痛快地下了這樣一個決定,要管一個造成他十幾年艱難生活的人叫爹,這就讓人驚訝了。
細想想,又都恢複了平靜:很符合他的行事風格。繼而升起一股欣慰之感——顧家終於有了一個靠譜的潛力股,值得依賴的下任掌門人了。
隻有小表妹還在中二期,一臉的“你瘋了吧?我小舅那種爹你也要認?”
越寧也是無奈,這個爹,哪怕不姓顧,也是得承認的。跟家世背景沒關係,跟他自己的臉麵有關係。即使是個要飯的,都得認出來。接下來怎麼收拾,那是另一個課題。
越寧恭恭敬敬地站著,又催促了一句:“爺爺?”
顧老開心得要命,有一個高素質的晚輩,哪家長輩不開心呢?越寧比別人小孩還多了個優勢:沒用教,就已經初步具體了普通政客的水準,甚至許多中年官僚都沒他這麼圓潤自如。這是一種天賦,很多人教都教不好,一輩子都學不會的終極技能——無恥。
顧老怎能不開心?
“哎呀呀,老大,給老四打個電話,讓他快點回來!在外麵野什麼野?全家就他一個大忙人麼?寧寧呀,過來坐,不用你去搬凳子噠,小陳呀,幫個忙,搭把手。”小陳是他的警衛員。
顧鄂打電話打得一頭汗——顧川他不接!打了三通之後,顧鄂的臉都不是個臉了。孩子這麼懂事兒,都要主動認你了,你TM還矯情上了!
越寧發現了顧鄂的為難,善解人意地提醒:“別是有什麼不方便的事兒,沒道理正閑著卻不接家裏電話的。要不要?打聽一下看看?”
顧鄂一想,也對,老四那點膽子,是不敢不接這種連環電話的。撥了一串手熟的號碼:“查查老四在幹什麼,把他帶回來。”
二十分鍾後,電話響了,顧鄂聽了兩句,勃然大怒:“讓他死了算了!”按掉電話,看到侄子的小眼神兒,顧鄂都不知道怎麼解釋了——顧川正跟小女友約會著呢。
隻得安慰道:“就要把他帶回來了。”跟顧川見個麵這個程序,還是不能省的。
老爺子一猜就著,對顧寧道:“坐下來,咱們吃。”
越寧搖搖頭:“還是等等吧。”哪怕以後大家吃飯將顧川塞到桌子底下踹呢,也是以後的事情,今天這餐飯,必得將他拉到桌上坐一坐的。
越寧一直站著,直至顧川到家,才盯著自己的腳尖站回顧老身後,那小委屈樣兒。顧老看孫子,心裏樂開了花,再看兒子,恨不得將他掐死:“你還知道回來!”
顧川身上帶著點脂粉氣,路過小外甥女兒的座位往主位走的時候,把小外甥女氣了個半死。方瑤瑤瞪著小舅的背影,比了個手勢,被她媽媽顧燕抓住了手。方瑤瑤瞪大了眼睛,一臉的著急,那獸性——您看小舅那惡心樣兒啊!一準沒幹什麼好事兒。
顧川還憋屈呢!
有兒子不讓他先見,好,他認了,誰叫當初……他那責任是大了點兒。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吃了一顆會對兒子造成威脅的草。不讓他送東西去籠絡兒子,他也認了,搞不好兒子還生著他的氣,等家裏人把兒子哄好了,他再出現,也行。讓他不再理會那些鶯鶯燕燕,好,照做,畢竟兒子都這麼大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做爺爺了,不好再明著“為老不修”。
這些他都做到了,親爹親哥的鄙視和暴打他也挨了,一轉臉兒,小兔崽子跑去見親媽了。好,你見親媽,沒讓你不見,見完她你怎麼不回來見我呢?行,當你還生著氣,你還去見你外公?那一家子的二貨,還不如我靠譜呢!
好好好,這些我都忍了,誰叫我是你老子呢?兒女都是債,忍!
到這個時候,他的脾氣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的水平,直到來了最後一根稻草——他前妻早就再婚了,嫁了個美國佬,還生了個新閨女!
這就戳顧川的肺管子了,憑什麼呀?我都沒再婚,都沒能再養出一個來。她當初鬧我那麼大難看,她還這麼滋潤地回來炫武揚威來了!那是我兒子!憑什麼陪著她那後頭男人呀?都還沒叫爸,先去認小爸了!
顧川莫名其妙地覺得傷了自尊。巧了,他奉命去“妥善解決”的所有“女友”裏,最最新一任的那位,發了一條酸溜溜淚漣漣嬌嗔無限的分手短信。顧川頭腦一熱,又奔過去“約會”了。
曾經有一段時期,某些高校內的攀比風氣脫離了成績、獎項、衣服、鞋子,隻看接你的車是什麼水平的。顧川這位小女友,因顧川的原因,常拔頭籌。顧川要分手,將這姑娘氣壞了,當初是你追的我!現在又隨便找個人來捎話打發我!當我是什麼人啦?誰稀罕你的臭錢啊?
顧川在這種抱怨中,找到了奇異的滿足感。
正約著會,顧鄂的電話打來了。顧川連按掉了三通,心裏的火氣稍稍下去了一點,小女友撇嘴冷笑了:“你有急事,還理我幹嘛?不是分手了嗎?”
顧川心中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然後就被顧鄂的人找上了,這個時候,他心裏有點怵的,沒辦法繼續哄小女友了。土大款家兒子跟老子慪氣,我就不理你,你能奈我何。顧家兒子跟老子慪氣,直接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