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在內畢羅,時年也問過這個問題:為了一個根本不在乎你的人,這麼做值得嗎?
當時,時雨才下飛機沒多久。她站在窗口發呆,房內空調的溫度調得很低,她覺得雙臂越來越冷。可是窗外的陽光卻燦爛得讓人睜不開眼,仿佛盯著多看一眼,瞳孔就會被光芒灼傷。
時年走進房間,將一杯檸檬水放在桌上:“你都在那兒站了一個小時了,過來喝杯水吧。”
時雨走過去乖乖把水喝了。
時年又說:“小雨,你瘦了很多。”
“是嗎?可能工作太忙,累得吧。”
“我知道你平時工作忙,但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時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繼續回到窗前。
她請了一星期假來內畢羅,本想休息一天去找在當地出差的朋友,她們約好了一起去看動物大遷徙。沒想到時年聽說她來非洲了,越想越不放心,非要趕來照顧她。
嫁為人婦多年,時年的性子一點都沒變,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她看時雨看得很緊,稍有風吹草動就急得不得了。
“你生著病,沒事少往外麵跑。”時年想了想,特地補充,“還有,許仲騫的電話你少接,我不希望你跟他再有什麼牽扯。你也知道,他……”
“我沒病。”時雨冷著臉打斷時年,“我和許仲騫的事也不用你管。我愛他,我認了。”
時年的表情僵了。她很激動:“你認了?什麼叫你認了?我就想問你一句,他值得嗎?”
“值得。”
“可是他根本不愛你!”
恰在此時,桌上的手機邊震邊響,屏幕上顯示的正是許仲騫。時年轉身想去拿手機,時雨幾步衝向桌子,搶在時年之前接起電話。當許仲騫的聲音傳入耳中,她才徹底放鬆下來。
對時雨來說,許仲騫就是她的太陽。不論身處什麼樣的境地,隻有在許仲騫出現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有意義的。
許仲騫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如海上生明月,留在她心底的是月落以後還來不及帶走的最後一縷光輝。
“這兩天沒見你,出門了?”
時雨撒謊:“沒有,在我爸這裏。有什麼事嗎?”
“我聽說你們剛在珜曲古鎮勘測了幾座坍塌的老石橋。”
“是啊。”
“勘測數據你那邊有備份嗎?昨天輕輕把包落在出租車上了,U盤在包裏……”
時雨頓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她強忍住喉嚨的酸澀,假裝自己聽到的隻是一句普通的問候。她說:“我知道了,明天我去處理。你放心。”
“小雨,謝謝你。”
“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這是時雨第一次主動掛許仲騫的電話。
她靠著窗。窗外有風。綠檀的葉子被吹得嘩嘩作響,那一陣被掀起的林中濤聲卻遠遠比不上此刻她心中的澎湃。若不是時年突然開口,她甚至快忘了房間裏還有一個人。
時年一臉不可置信:“你要回去?你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你就要回去?就為了幫許仲騫討好那個女人?”
“我都說了,這是我的事。”
“小雨,你別這麼執迷不悟好不好?算我求你!”
“當年你要死要活鬧著要嫁給Karun的時候,我也說過你執迷不悟,我也求過你,可是你有聽我的嗎?”
一切聲音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時年愣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時雨:“你還在記恨那件事?”
時雨口中的Karun是個尼日利亞籍華人,也就是時年的丈夫。
五年前,時年不顧家人反對,孤注一擲嫁給了Karun。Karun很有錢,他在尼日利亞有著自己的財富王國,在非洲其他地方也有價值不菲的產業,他對時年一家人都很照顧。
可即便如此,時雨還是非常決絕地反對姐姐和Karun在一起。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認識了一位匈牙利富商,她不顧一切地離婚,拋棄了丈夫和女兒,遠嫁海外。誰知,曆史總是有著驚人的相似。十幾年後,姐姐時年和當年的母親一樣,離開家,拋棄了她和父親,遠嫁非洲。
她的母親和姐姐,都中了一種叫愛情的蠱,一發而不可收。而這一切對她來說,像是一個詛咒,生生地糾纏著她。
時年出嫁當天,時雨沒有出席婚禮,她憎恨這樣的離別。自那以後她就很少對人笑,人生一片灰暗,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不過是得過且過,數著日日夜夜罷了。
她就這麼數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然後,許仲騫出現了。她仿佛重新見到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