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蘇了了,你是在可憐我嗎?”

我皺眉,說:“沒有。”

白靜苒陡然變了臉色,厲聲凶狠地說:“那就不要擺出一副聖母的姿態,不要跟我大談什麼希望的狗屁道理。你不是我,你沒有經曆過黑暗,根本就無法體會我的心酸。”

我抿緊了嘴,皺緊了眉頭,再次陷入沉默中。

她憤怒地瞪著我,胸脯急劇地起伏著。

咖啡店內放著一首抒情的英文歌,我不知道那首歌叫什麼,可是此時此刻,那首歌在我聽來卻是如此悲傷。

“我不想跟你吵架,白靜苒。”我沉聲說道。

白靜苒臉色慢慢恢複平靜,倒在椅子上。

這時,服務員端著咖啡過來,放在我們麵前,然後轉身退下。

咖啡店裏人不多,玻璃門外人來人往,白靜苒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

她痛苦地扶住額頭,聲音哽咽地說:“蘇了了,我很妒忌你,真的,真他媽妒忌。”說著,她的眼淚掉下來,“從小到大,追我的人很多很多,多得我自己都數不過來。他們個個都很好,隨便挑一個出來,都可以成為我的未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男孩子在別人眼裏是那樣優秀,我卻一個都不喜歡。我明知道何夕是你的,你們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我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喜歡上了他。我不該跟你爭的,可是我就是無法控製,我是真的喜歡他啊!隻是,做了那麼多努力,他喜歡的也隻有你。為什麼?我到底哪裏不如你?為什麼?”白靜苒崩潰地捂住臉,痛苦地哭出聲來。

“我好不甘心!如果當年輸給你是因為你和何夕認識了那麼多年,所以我無法替代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那麼,為什麼現在我學識比你高,長得比你漂亮,林子崢選擇的也還是你?你總是那麼蠢,那麼笨,遇到喜歡的人也總是退縮,不會自己爭取,他們為什麼還是喜歡你?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所喜歡的人,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爭取,最後選擇的都是你?”她痛苦地哭著,這樣問我。

“白靜苒……”我難過地望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好像此時此刻,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咖啡店裏,我任由她趴在桌子上埋頭哭著。

生活有太多的不公平壓在她身上,她比誰都渴望溫暖。

當年,何夕在KTV包間遞過去的一張紙巾讓她誤以為自己找到了渴望已久的溫暖,哪知道那溫暖並不屬於她。然而現在,她跟我一樣,又遇到了酷似何夕的林子崢,於是又一發不可收拾地喜歡上了林子崢。可是,他依舊不屬於她。

她明明那樣好看,明明那樣聰明,明明會使很多手段讓其他男人臣服於她,卻始終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心裏難受得厲害,於是,起身走到她身邊,抱住她,難過地說:“對不起,白靜苒。”

感情的世界裏,傷害在所難免。

【3】

後來,她終於不再哭了,紅著眼睛擦著鼻涕,平靜地望著我,甕聲甕氣地說:“了了,帶我去吹吹風吧。”

“嗯。”我應一聲,帶著她出門。

我開著白靜苒的車,帶著她在城市裏穿梭,最後來到海邊,坐在岩石上,眺望著海平線。她安靜地蜷縮在我身旁,枕著我的膝蓋怔怔出神。

過了很久,她才突然開口,說:“了了,對不起。”

我輕輕應了一聲,說:“沒關係。”

她疲憊地閉上眼睛,臉上有一種釋然的表情。

她說:“其實這樣挺好的,了了,希望你比我幸福。”

我沉默著垂眸看她,她閉著眼睛,安靜地躺在我的懷裏,就像睡熟的孩子。白皙的臉上黏著頭發,迎麵海風吹來,吹得我的頭發絞絞地亂舞。

我的視線裏,發絲飛揚,她的臉在我眼前恍惚間變成了高中模樣。

那時候,她爸媽剛離婚,她絕望得像個遍體鱗傷的野獸,那樣彷徨,那樣無助。

我跟唐曉言陪著她哭,陪著她笑。

那時候她說:“了了,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丟下我,我們永遠是朋友,好嗎?”

我又想起當初她說的這些話,頓時感到心疼不已,俯身抱住了她,貼在她冰冷的臉頰上,低聲說:“我們永遠是朋友。”

然後,我感到手背上有什麼東西滴落,溫熱的,很快在風中變得冰冷。

我抬眸看去,她安靜的臉上眼淚緩緩滑落。

那天之後,一切回到原點。不,應該說一切重新開始。

禮拜天的時候,唐曉言開車過來接我去見孫岩。

得知我跟白靜苒見了麵後,她有些緊張,開著車扭頭問我:“怎麼樣?你們是不是打起來了?”

我“撲哧”一聲笑起來,說:“怎麼可能?你以為是你啊,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唐曉言見狀笑起來,說:“看樣子談得挺好的啊!我就說嘛,這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不管白靜苒有多喜歡林子崢,她最喜歡的始終是她自己。這麼多年的朋友,我比誰都了解她,她是絕對不會因為別人而為難自己的。”

聞言我扭頭看窗外,突然想起白靜苒的話來,不由得出神。白靜苒說,這個世界對她不公平,她明明父母雙全,可是從未感受過父母的疼愛。她明明有很多追求者,可是從沒感到幸福過。她明明可以擁有全世界,可是每次都無法擁有自己喜歡的人。

唐曉言說白靜苒最愛的是她自己,可是,為什麼她會這樣?

“因為她感覺從未有人真正愛過她,珍惜過她,所以她比誰都心疼自己。”我喃喃地說著。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比誰都明白,她必須為自己活著,否則這個世上就真的沒有人愛她惜她了。

也許,在白靜苒的世界裏,麵對著孤零零的自己,她也會覺得自己可憐吧!

除了自己,誰也無法擁抱她。

這樣想著,我感到一陣難過,沉沉地閉上眼睛。

耳邊,唐曉言不解地問我:“什麼?”

唐曉言不理解白靜苒,因為她太過耿直。在唐曉言的世界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錯了就是錯了。她覺得白靜苒做錯了,可是她從沒想過白靜苒為什麼會變成那樣的人。

說到底,是誰造就了白靜苒那樣的悲劇性格?

是她的父母?

是她悲慘的童年?

還是她自己?又或者是這個社會?

可是我始終相信,幹枯的種子會發芽,冰封的河流會解凍,荒蕪的世界裏總會長出希望的枝丫。

願她的世界,溫暖如初。

【4】

車窗外是奔流不息的車輛,那些車輛裏載著形形色色的人,每一天都在這座城市裏追逐著希望和未來。

我們的生命也如這些車輛一樣,總是在向前奔跑著,前仆後繼地、誠惶誠恐地向著前方奔跑。也許會跌倒,也許會受傷,可是最後總是會到達希冀的目的地。

當車窗外不停奔跑的車子漸漸變成一輛輛整齊排列、安靜停放的車子時,我才從思緒中回神,發現唐曉言已經把車子開進了停車場。

唐曉言和孫岩約在了後海的一家餐廳裏。

下了車,去往餐廳的路上,唐曉言問我有什麼辦法能讓這個男人知難而退。

我不解地問:“唐曉言,你幹嗎總是排斥他啊?既然是你老爸安排的,我覺得人家肯定差不到哪裏去,不如試著接觸接觸,也許會有意外的收獲呢。”

唐曉言瞪大眼睛說:“你覺得相親能相出真愛來嗎?而且你沒看見嗎?那家夥根本就不像我爸說的那麼好,他很狡猾,一邊把我去試探他的事情告訴我爸,還一邊答應跟我見麵。他根本就是隻狡猾的狐狸,我現在甚至在懷疑他之所以會告訴我爸那件事,就是為了博得我爸的好感。你看,現在我爸非得要我嫁給他,這一定是他使的計。”

我奇怪地盯著她,懷疑地問道:“唐曉言,你該不是喜歡女人吧?”

我突然想起來,從我認識唐曉言到現在,從沒聽說過她喜歡誰。現在也是二十多歲的姑娘了,連個暗戀的對象也沒有,難道真的沒問題嗎?

唐曉言白了我一眼,說:“你腦子有毛病吧?我不談戀愛不能證明什麼好吧!也不是我腦子有問題,而是那家夥根本就不是我的菜。有的人一輩子會談很多次戀愛,可是有的人一輩子隻談一場,那是命中注定的唯一一次,是真愛。”

聞言,我像看怪物一樣地瞪她,說:“唐曉言,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一輩子隻談一場戀愛?怎麼可能?這種事情就跟中彩票一樣,稀少得都成傳說了好嗎?”

唐曉言橫我一眼,說:“蘇了了,拜托你這個找到真愛的人不要給我潑冷水好嗎?你自己都能夠找到,我怎麼可能找不到?”

“可是一生隻談一次,我好歹是兩次啊。”我糾結在一生隻談一場戀愛這個觀點上。

唐曉言問:“一次和兩次有區別嗎?”說著,她突然停下來,抬頭望著前麵。

我跟在她身後,沒想到她突然會停下來,一頭撞在她身上,問:“怎麼了?”

她說:“到了,就是這裏。”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神情,那姿勢,大義凜然得就像慷慨就義的勇士。

不就是相個親嗎?弄得這麼嚴肅。

我跟在她身後走進去,突然手機響起來,是林子崢。

他問:“你在後海做什麼?”

呃?他怎麼知道我在後海?

我握著手機環顧左右,眼前人頭攢動,哪裏有他的身影?

我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後海?我陪唐曉言來相親,剛剛到餐廳門口,你在哪裏?你也在後海嗎?”

電話那頭他輕笑一聲,問:“明天有時間嗎?”

他在無視我的話嗎?

喂,我剛剛有問你在哪裏,請正麵回答我。

我撇嘴,餐廳內唐曉言正揮手叫我,我握著手機一邊跟他通話一邊朝唐曉言走去,問:“幹嗎?我最近都很忙,如果你想要約我的話就必須得提前預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