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有沒有遇到過越想做好一件事,卻越是做不好的情況呢?
越是想贏,結果卻越是怕輸。
這看不見的壓力就像一個無形的包袱,一開始就背在了肩上,直到失敗真的來臨,絕望會像海嘯般席卷而來。
勝負其實一開始就注定了。拿不起放不下的人,總是得不到勝利女神的青睞。
“嘩啦。”
棋子散落,仿佛黑白雙色的珍珠四處滾落。一直到結束的那一刻,花梨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敗了呢?
“看來是我高看你了。你已不配與我一戰,也不配占用結凜的時間。他對你的關注完全是白費心思……”寧自潔驕傲地起身,睥睨的眼神是那麼冰冷。
花梨呆呆地看著棋盤,心亂如麻的同時,感觸更深的是悲哀。
好悲哀,為什麼自己要浪費那麼多時間?曾經可以和眼前這人旗鼓相當地較量,如今卻完全不是對手。她錯了,她真的做錯了!
她不該懦弱,不該逃避,不該……
“我走了。你要是沒達到我的要求,就別來找我了。”勝利的一方禮貌性地去前台付費,留下失敗者站在原地。
直到這一刻,花梨才終於明白,自己胸中燃燒著的火焰,原來就是失敗的不甘。
不是逃避,而是不甘。她想贏回來,想要打敗眼前的人!
“可是我還有機會嗎?”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在路上遊蕩,花梨雙目無神地走著,完全沒有目標。她不想回家,可也不知道該去哪兒,直到有人突然叫她的名字,她才呆呆地轉過身來。
“誰在叫我?”
“是我啦!”一身豔麗精致的漢服,單手叉腰的結花一指頭點過來,差點把她戳翻在地。
“結,結花大姐!”花梨呆了一下,瞬間回過神來,“大姐,我知道這是你家茶藝會所的工作服,可是穿成這樣走在街上也太驚人了吧?”
“這本來就是我的店門口啊!”結花沒好氣地一把拽過她,“要不是看到某人失魂落魄地從我店門口走過,我才懶得理她呢。”
說著她旋風般把花梨拉進店裏,按坐在包間雅座上,吩咐店員上茶點、沏茶,一氣嗬成。
“大,大姐,不用麻煩啦,我沒錢……”
“我像是要跟你要錢的人嗎?”結花化著濃妝的臉龐似乎扭曲了,花梨立刻學乖了。
於是,包間裏安靜下來,隻剩下結花親手沏茶時器皿碰撞發出的的清脆聲響。
花梨閉上眼睛,心似乎安靜下來了,那些憋悶、委屈、悔恨、煩躁……仿佛一掃而空。
當清香的茶點送來,結花拈起一塊櫻花餅塞進花梨的嘴巴。清香甜糯的滋味瞬間安撫了花梨的心。隻聽結花問“好吃嗎”,花梨連忙點頭。
結花又夾起一塊金黃的油炸食物,放到花梨唇邊:“喏,這是結凜最喜歡吃的。”
呃……
幹嗎突然提到那家夥?他喜歡吃的我就偏偏不吃!
可是聞起來清香的食物就在嘴邊,再搭配結花那堪比殺人的目光,花梨哪敢不張嘴?趕緊咬住,咀嚼,頓時被滿口香酥的清淡滋味征服了。
“好好吃……”這種叫人欲罷不能的美味,她怕吃了這頓就沒下頓了啊。
“嗬嗬,結凜每次來我都騙他說賣光了。”結花很奸詐地道。
“謝謝大姐請我吃。”花梨立刻乖巧地說。
“不用道謝啦,倒是我看你很沮喪的樣子呢,完全不像開始的時候那麼精神了。怎麼,和結凜吵架了?還是遇到麻煩了?”
“都有吧。”她已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說來聽聽唄。如果是結凜那小子任性,我就去打他,我是他姐姐,打他他不敢還手的。”
大姐,你這麼坦然地說要對親弟使用暴力不太好吧,結凜是撿來的嗎?
花梨一頭黑線,倒是結花說道:“其實我還蠻意外的,結凜是怎麼認識你的呢?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了,你的生活圈子應該不會和結凜重疊。”
聽到這番話,花梨抬起頭來,這正是她最耿耿於懷也最在意的事。
“看樣子你也不明白呢。”結花攤手,這姿態跟她一身華麗的漢服竟然十分相配。
“大,大姐,結凜他很早以前就認識寧自潔嗎?”這個問題,終於還是問出口了。花梨偷偷地想,既然問出來了,就該心安了吧。
“寧自潔?哦,她是我們鄰居家的小女兒呢。認識是很早就認識了,可是我們跟她哥寧自在比較熟悉。我受傷之後,自在就去學了運動醫學,等他學成的時候結凜已經登上舞台了,自在也是我們家的家庭醫生。”
“難道他們不是青梅竹馬嗎?”
結花一愣,隨即瞪大眼睛笑出聲來:“哈哈哈,你這孩子太好笑了!自潔那孩子從小就學棋,我弟弟從小就練舞,他們有什麼時間當青梅竹馬啊?”
咦?怎麼會這樣……
花梨又問:“那清源老師呢?清源老師為什麼會認識結凜?”
結花這才正色道:“這就是我想說的,清源棋聖是我母親的朋友,自從結凜繼承了母親的衣缽後,他按照母親的傳統每年都會請棋聖去觀看一次他的演出。但今年與以往不同,棋聖病危,所以結凜和母親專程去看望他。說來也怪,結凜回來以後突然改了行程,答應了原本打算拒絕的邀請,去了趟M國。”
花梨心裏微動,這段往事聽起來有點奇怪。
“事實上他原計劃在國內參加新年表演的,我問他為什麼變卦,他說是受人所托。緊接著他回國後突然開始和你接觸,與此同時他竟然還答應了電視台的紀錄片拍攝。這對一直隻忠於舞台藝術的我家來說,簡直是大逆不道,但詭異的是我母親竟然沒反對。我問母親,母親隻說是故人所托。”
零碎的片段,在結花的眼裏,就像一個謎團,始終得不到答案。
但在花梨的心中,一條看不見的線卻早已完成了連接。
那所有的細節組成了一幅龐大的拚圖,在沒有完成最後一塊時,或許隻是模糊的色塊。隻有當最後一塊楔子放進正確的地方時,這些色塊才會展現出清晰的原貌。
她默默地起身,禮貌地辭別好心收留她的結花,拒絕了對方的挽留,離開了。
去哪兒呢?她不知道。她隻是滿腔情緒,幾乎快要失控。腳步越來越快,從慢走逐漸變成狂奔,傍晚的風刮在臉上,帶著水一樣的微涼。
她穿過大街、穿過路口、穿過擁擠的人海,在五光十色的市中心廣場,她突然停下來,仰起頭,淚流滿麵……
著名的市中心巨型LED廣告牌上正播放著熟悉的畫卷。穿著白色紗衣的少年與裹著黑色紗衣的少年仿佛光與影的詩篇,上演著黑與白的傳奇。那熟悉的身影,那唯美的靜態,那令人呼吸停頓的飛躍,一切都美得如詩如畫。
“喜歡……很喜歡……”
順著淚水流淌的,是空靈的頓悟。
夜幕落下,在一片炫目的霓虹燈中,全世界仿佛也隻剩下一個他。
她想,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
2
她想立刻見到結凜,把她心裏的疑問說出來,也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他。可是,穀梵舞蹈教室裏沒有結凜,寧氏診所沒有結凜,國立藝術中心沒有結凜……她能想到的地方都沒有結凜,卻偏偏滿世界都是結凜的身影。
到處都能看到他這支棋盤舞,到處都有他那幻化成蝶的影子,她心裏滿溢的情感到底要何時才能說呢?失落、混亂、傷感,這麼多情緒糾纏在一起,讓花梨忘記了輸棋的悲傷。
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她不止一次想,要是自己早一點醒悟過來就好了,就不會因為誤會而生結凜的氣。為什麼總是要在悔恨中反省自己?自詡聰明的花梨,你到底是有多笨?
“你怎麼現在才回家?”一個不可一世的聲音突然在前方響起。
花梨驚愕地抬起頭,看著自己門口的大樹下,那個熟悉的人正踱來踱去,臉上滿是焦躁。
那是一株年齡很老的橘子樹,正好是橘子花盛開的季節。在夜空下,白色的花朵在枝頭搖曳,風一吹,那些散發著幽香的花瓣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落滿他的肩。
結凜看到花梨的身影時,就已經氣衝衝地走過來,見她發呆,就用指頭在她腦門上一彈:“還發什麼愣,你是輸了還是贏了啊?”
“我,我輸了。”一時回不過神來,花梨呆滯地道。
“輸了就輸了,下次再來吧。你傻了嗎,怎麼呆呆的?”結凜撩開她的劉海兒,摸摸額頭,又摸摸臉頰,左看右看,似乎要找個不對勁的地方出來似的。
“我……”我是被你嚇傻了啊。吞吞口水,花梨仰頭看著結凜,那尖尖的下巴,水煮蛋一樣白嫩的肌膚,水墨畫一般精致的眉眼,結凜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她本以為是天降的緣分讓彼此相遇,可實際上卻是……
“結凜,我問你,是不是我老師拜托你,你才找到我的?”
結凜的手一僵,緩緩垂了下來。
“你知道了。”不是疑問,是陳述的語氣。
花梨低下頭,她太緊張了,因為不知道結凜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突然,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放到她的頭頂,細細地婆娑著,就像是在安撫她。
“清源大師在拜托我的時候,曾提醒我要小心點,他說你看上去粗枝大葉,其實很聰明敏感。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結凜有些感慨地道,“說實話,一開始我接受這個請求時,很瞧不起你。雖然我們差不多大,可是在我眼裏,你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我現在可是一個人能養全家哦。你行嗎?你居然輸了一次就退縮了,這不跟賴賬一樣嗎?還有,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居然一輸棋就跑得人影都沒了。清源大師真可憐啊,到最後連自己的徒弟都沒見上一麵……”
“喂,你夠了吧。我以為你是要安慰我,誰知道你居然絮絮叨叨地數落我!”花梨一把拍開頭頂那隻討厭的手,卻見結凜靈巧地向後一跳,臉上哪有生氣的表情,根本是在奸笑。
“這樣不就好了,你還是適合元氣滿滿的樣子。”他有點誇張地歎氣,“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本人時,還嚇了一跳呢,心想你根本不像清源大師的徒弟。雖然必須和你保持聯係,可是我真的很擔心你會給我找麻煩,就像那些一天到晚在路上和機場堵我的女生一樣。可後來我發現,你幾乎不會主動來找我,即使你嘴上再怎麼吹捧我再怎麼學那些粉絲的口氣說話,你的眼神依然很清亮,完全沒有失去自我。這時候我才明白,你的的確確是清源大師的弟子。”
聽到這裏,花梨再也按捺不住了:“那就是說,你是我老師派來的人嗎?接近我、跟我相處、陪伴我……都是老師拜托你的嗎?”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之間的相處又算什麼呢?
結凜靜靜地點點頭:“是,又不是。我確實是受他拜托來見你,但我隻是個郵差。與你相處的點點滴滴,是我自己的意願。”
“真的嗎?”花梨用力一撲,使勁抓住結凜的雙臂,“你說是你自願的,對吧?你不許反悔啊!”
“我為什麼要反悔啊,倒是你,抓得住我話裏的重點嗎?我要開始懷疑你的智商嘍。”
“我抓得到,你不就是說你是郵差嗎?”花梨的聲音猛然停住,眼睛瞪得大大的,“郵差?郵差不是送東西的嗎?”
結凜送給她什麼東西?
一個小小的、會動的、會說話的、驕傲無比的、神奇的三頭身王子!
我是來自神界的真理二世王子殿下,我受了女巫的詛咒……
“我居然真的相信了。”花梨虛脫般軟軟坐下來,“我竟然相信了這麼蠢的話。啊……”
“二世並沒有真的騙到你,因為你骨子裏是個特別冷靜的人,你其實從沒有依賴過他。”
“咦?”
結凜淡淡地道:“二世沒有完成任務。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你完全的信任,所以一切安置在他身上的計劃與係統從來沒有被激活過。二世算是行動失敗了。”
“等,等一下,什麼家族、什麼行動失敗、什麼沒有激活?你突然說起外星語了嗎?”花梨急了,她怎麼覺得聽到有人這樣說二世,就算是結凜也不可饒恕呢?
結凜一臉正色:“因為二世是某個神秘的科研中心研究出來的超級人工AI,是一個非常特殊的陪伴型機器人,專門針對客戶需要設計出來的玩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