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奈美知道他的確認錯了人,言辭含糊地應對著,想要馬上脫身,但是甄敏姬的目光卻刀一樣砍在她的肩膀,白皙的臉色泛出震驚的光。

不知何時,奈美右肩的T恤領口滑落了下來,肩上那個鮮紅的薔薇花形狀的胎記如一抹紅色雲霞,刺目而淒美。奈美猛地將領口拉起,心髒瘋狂跳動了起來。她感覺甄敏姬的目光比刀更鋒利,簡直要將她砍成兩半。

“拓這是在拍師樂緣的果汁廣告吧。說起來有趣,之前我買過一瓶師樂緣的蘋果汁,一喝下去覺得口感不對,再看看牌子,原來是‘帥’樂緣,哈哈,被騙了啦!”

“嗬嗬……跟風山寨的果汁當然不會好喝了。”甄敏姬鼻中一聲冷哼,眼睛直直地盯著奈美,仿佛要將她刺穿似的似笑非笑地說,“冒牌貨呢,雖然外表很相像,但終究是冒牌貨,遲早都會被認出來,與其做冒牌貨被人認出來丟臉,還不如趁早做自己,你說對嗎?杏子?”

甄敏姬將“杏子”兩個字咬得極重,嘴角泛著微笑,但秀美的黑色瞳孔中卻射出明亮銳利的光,似乎要穿透奈美的心髒,捕捉她心髒深處的秘密。

奈美一陣心慌,一種強大的不安升上了心頭,令她幾乎暈厥。冒牌貨?難道這個甄敏姬察覺到了什麼嗎?是原田拓告訴她了嗎?不,之前原田拓說過,這計劃絕對不允許第三個人知道。那麼,是自己什麼地方暴露了嗎?

奈美想逃開,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動彈,渾身像是被裹了一層冰做的硬殼,寒冷,極度的寒冷。她的牙齒開始打戰。

“是冒牌貨還是高仿品,這個要分清楚才行哦。”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奈美背後響起。一個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高大的棕櫚樹間,朝他們三人走近。奈美幾乎要驚叫出來,但是她死死咬緊自己的牙齒,驚恐地看著北川雅俊。

“雅俊,你也來看拓拍攝嗎?”櫻野握起拳頭在北川雅俊的胸膛用力捶了一下,“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櫻野,敏姬,還有——杏子。”北川雅俊臉上綻著迷人的微笑,那笑容如春日的晨光般溫暖,如飛揚的柳絮般輕柔,似一朵飛揚在風中的薔薇。他的笑容,清澈透明,似乎可以治愈人的創傷。

“杏子,你不認識我了嗎?”北川雅俊笑著問。

“呃,雅,雅俊哥。”奈美結結巴巴地回應著,大腦一片混亂。北川雅俊居然叫自己“杏子”!天啊!這是這麼回事?

北川雅俊的突然出現讓剛才那可怕的局麵緩和了許多。

“雅俊,你認識她?”甄敏姬疑惑驚訝地掃了北川雅俊一眼。

“當然啊。怎麼會不認識呢,你在開什麼玩笑啊,敏姬,她是拓的妹妹啊。”北川雅俊的微笑波瀾不驚,他隨意地拉起奈美的手,問,“這幾天練習得怎麼樣了,杏子?”

“哼,她根本不是——”甄敏姬無比惱火,氣衝衝地開口。卻被北川雅俊截斷:“她當然不是。”甄敏姬愣住了,瞪著北川雅俊問:“你……你知道她不是?”

奈美手一冷,覺得自己隨時都能暈過去。北川雅俊,他知道什麼?

北川雅俊嘴角的笑依然溫柔淡然,但琥珀色的眼眸卻冷然:“我知道她不是冒牌貨哦。敏姬,你知道冒牌貨和高仿製品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甄敏姬沒回答,隻是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就是——價值。”北川雅俊的胳膊輕輕攬住奈美的肩膀,聲音輕柔,仿佛在訴說一個美麗的傳說似的,“冒牌貨一文不值,但高仿品卻擁有它自己的價值,甚至它存在的意義比那原版物品本身更加有用,我記得你家客廳裏掛著一幅蒙娜麗莎的高仿畫像吧?聽說那幅畫也價值不菲哦,如果仿製品沒有價值,那你家牆壁上那幅蒙娜麗莎也該扔進垃圾箱了呀,對不對?”

北川雅俊的輕笑自然輕鬆,甄敏姬卻眉頭緊鎖,臉色鐵青。櫻野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疑惑地問:“不是說果汁嗎,幹嗎扯到蒙娜麗莎了啊?”

“沒什麼,隻是隨便討論一下而已。啊,對了,杏子,你之前要跟我借的那本畫冊我帶來了,不過放在車裏了,我帶你去取吧,好不好?”

此刻,奈美已經沒有力氣去回答“好”或者“不好”,她幾乎是被北川雅俊半拖半抱地拽走了。留下櫻野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問:“你怎麼了,敏姬?”

甄敏姬動動嘴,剛要跟櫻野說什麼,她的目光卻落在不遠處白色沙灘上的原田拓身上,僵硬地湊出一個笑臉說:“可能陽光有些晃眼,太熱了吧。”說完,她朝北川雅俊消失的方向投去了一道疑惑的目光。

從剛才北川雅俊跟奈美打招呼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北川雅俊知曉這計劃,說不定他還是參與這偽裝計劃的一員。北川雅俊在幫著奈美欺騙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和原田拓最親密的朋友——自己和哥哥櫻野。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哥哥?甄敏姬看了看正在進行拍攝的原田拓。他的笑臉,被陽光染亮,純淨透明。

不,不能什麼都沒弄清楚就貿然說出來,萬一破壞自己跟拓之間的關係就不好了……這件事,一定要等到合適的時機,不會傷害自己和原田拓關係的時機,再講出來。

3

北川雅俊半拉著奈美,一直走到離海邊很遠的一處棕櫚樹下,才鬆開了手。

“你沒事吧,奈美?”北川雅俊倚靠著棕櫚樹白色的樹幹,雙手插兜問。

天空藍得發亮,幾朵雲罩住了太陽,投下一片陰影,高大的闊葉草搖擺著寬闊的葉子,像海中漂浮著的綠色海帶。

“雅,雅俊哥……你,你剛才……總之,謝謝你。”奈美聲音低低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我什麼?”北川雅俊反問,臉上那溫和的笑容已經消失,雲層的陰影為他的臉抹上一層灰色。

“我……”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奈美?”北川雅俊突然問,目光冷冽。第一次見到北川雅俊冷冷的臉,讓奈美心中一陣發慌,頭腦更加混亂。

“代替杏子參加決賽?真不知道是你瘋了還是拓瘋了!怎麼能?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天啊!天啊!真是讓人發瘋!”北川雅俊突然激動地開口,一束嚴酷的目光瞪著奈美,“奈美,你知道這件事是什麼性質嗎?在全國皆知的一個大型比賽上作假,萬一出了一丁點兒紕漏,到時候不止拓和杏子完蛋,你也會跟著完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奈美不再低著頭,抬臉看著北川雅俊。

“你知道還這麼做?拓發瘋你也跟著起哄嗎?我不知道他居然為了他妹妹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

“他隻是想讓他的妹妹完成比賽而已,他沒有錯。”奈美喃喃地說,北川雅俊瞪圓了眼睛,久久凝視著奈美。

突然,奈美臉上出現無比哀傷和絕望的神情,她幾個箭步衝到北川雅俊麵前,緊緊攥著他的胳膊,仰著臉懇求著:“雅俊哥,拜托你,千萬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好不好?求求你,下周末就是比賽了,隻要比賽一結束,我就會永遠消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懷疑!”

“奈美,你瘋了嗎?”北川雅俊低吼著。

“不,我沒有瘋,雅俊哥,拜托你了,放過拓吧!他不是想要欺騙大家,他隻是太愛妹妹了。雅俊哥,你沒有兄弟姐妹嗎?你不懂那種手足感情嗎?拓有他的苦衷,拓的妹妹有實力拿到前五名的,她隻是運氣不好暫時無法參賽,所以,就讓我暫時變成她,暫時代替她拿到她應得的東西。”晶瑩的眼淚從眼眶滾滾而落,奈美泣不成聲地搖撼著北川雅俊的胳膊,哀哀地懇求著,“雅俊哥,她已經走到決賽了,初賽複賽都是第一名,隻差一點點就成功了!難道要在決賽前止步嗎?不,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雅俊哥……拜托了……放過我這一次吧!”

兩人不遠處的一叢濃密高草後,打算來找他們的原田拓聽到所有對話臉色慘白地在原地站定了,他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拳,瞳孔中翻滾著震驚和狂亂。他雙手攥緊,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咯咯”聲,幾乎要將自己的手指捏碎一般。

奈美沙啞的哭聲像一根根尖利的刺,每一根都直直地紮進他的心髒。他覺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高大的棕櫚樹下,北川雅俊雙手扶起奈美,幫她擦拭著眼淚,不知道小聲說了些什麼,奈美慢慢止住了哭泣,雙手捂著臉,肩膀在不停地顫抖著。

原田拓有股衝動,他想一步衝過去將奈美緊緊地攬在懷中,撫平她的痛苦和傷心,但是他想象中自己會做的事情,被北川雅俊先一步做到了。北川雅俊伸出胳膊,扳住奈美的肩膀,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

原田拓緊咬著牙齒,不知道站了多久,瞳孔泛起一層晶瑩的水光,臉色慘白地轉身離開了。

北川雅俊有事提前走了,原田拓正在進行最後的補拍,奈美不想站在喧鬧的人群中,就一直待在沙灘不遠處的棕櫚樹下,靜靜地看著原田拓拍攝。大塊的石頭中間生出一叢叢碧綠的闊葉高草,白裙的奈美在這一叢綠色中, 宛如一片淡淡的雲。

當知道北川雅俊來過並和奈美聊過天後,原田拓的神情有些緊張。除了在開拍的時候刻意裝出燦爛的笑臉之外,每當導演一喊“停”,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目光不斷地掃向奈美。他卻不知道,他每一次掃向奈美的目光,都變成插入甄敏姬心頭的利刃。

甄敏姬漸漸看出了某種端倪——原田拓對奈美的關心超過了該有的程度。

他十分在意奈美。

這個念頭令甄敏姬不安起來。也許,他這麼緊張奈美,隻是擔心奈美的身份暴露吧?對,一定是這樣的。甄敏姬安慰著自己,焦急地等待著拍攝結束去約原田拓,她一定要打探清楚原田拓的真正想法!

拍攝很快就進入了尾聲,下午三點之後,劇組就收工了。導演對原田拓的表現非常滿意,說要大家聚餐,原田拓卻找了理由推脫了。本來甄敏姬對聚餐的邀請是回應最熱烈的,但是原田拓的拒絕讓她有些失落,也懶懶地說累了,不打算去了。

拍攝組收拾著拍攝機器,大家開始從海灘撤離。甄敏姬還想找理由留住原田拓卻沒有成功。原田拓衝不遠處的奈美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奈美站起來,像一朵白雲飄了過來。

“累嗎?你臉色不太好看。”原田拓輕聲問奈美,伸手將她散亂的頭發捋到腦後。

“嗯,還好,隻是有點頭暈。”奈美輕輕地說。

“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去醫院?”原田拓緊張起來,認真地察看著奈美的臉色,握著她的肩膀。奈美輕輕搖搖頭,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真的沒事的,歇一歇就好了。”

原田拓那專注的目光和溫柔的眼神令甄敏姬無限痛苦。

“有這樣的哥哥,你真是幸福啊!”她突然諷刺地說。

“死丫頭,居然當著別人這麼說,真是傷我的心啊。哈哈!”櫻野揉了揉甄敏姬的頭發笑著說。奈美一愣,臉色更加蒼白了。原田拓笑了,看著奈美說:“對啊,我這個妹妹,可是嬌氣得很呢,是要非常寶貝才行。”奈美輕輕拉一拉原田拓的衣角,示意他別再繼續說下去,甄敏姬看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發出一聲冷哼。

“杏子好像有點不太舒服,我們就先走了,改天再見吧。”原田拓對櫻野兄妹擺擺手,拉著奈美上了車。

原田拓的車子走遠了,甄敏姬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眉頭皺緊了。剛才原田拓對奈美的溫柔詢問,讓她明白原田拓拍攝時一直的緊張,不是怕奈美的身份暴露,而是真正地在關心她。那種溫柔是很少在原田拓臉上見到的。

難道……原田拓對奈美……

不!不可能!甄敏姬搖搖頭,否定了這個可笑的想法。原田拓怎麼會喜歡上這個假妹妹?但是,也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啊!甄敏姬心底的另一個聲音浮了上來。她覺得自己簡直要無法呼吸了。

不能就這樣繼續幹等著了,一定要盡快跟原田拓表露自己的心跡!

4

從上車之後,原田拓就像變了一個人,一直沒有開口,臉部線條繃緊了,一層黑雲罩了下來。他緊緊握著方向盤,似乎在凝神思考一個極難解答的問題。

北川雅俊的突然出現,讓奈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神經緊張之後是深深的疲累。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原田拓北川雅俊知道這件事了。她怕一旦說出,原田拓就會取消這個計劃,那麼自己也沒有理由再待在他身邊。雅俊哥哥是值得信任的吧?她陷入極度不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