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直到此刻我才終於明白,千熙和阿屁為什麼勸我不要帶那兩個大花布包了——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地方,冬天的衣服根本派不上用場!
我嘴角抽搐地看著掛在身上的兩個大花布包,真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回想起剛才自己死活都要把花布包帶在身邊的情形——
臨行前,千熙看著我“嘿呦嘿呦”吃力拖行李的動作,水晶般明亮清澈的眸子閃過一絲戲謔的光:“蘇卿卿,你確定要帶這麼多東西去?”
“嗯。”我重重地點頭,打開花布包,把東西一件一件地排在地上,“牙刷、毛巾、拖鞋、洗衣粉、肥皂、換洗的衣服……這些都是生活必備品,一定要帶上。”
要是到了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些可都是寶貝呢!
阿屁提了提身上的小背包,瞥了我一眼,圓圓的眼睛裏全是鄙視:“真不愧是醜八怪,出個門還帶一大堆破爛玩意兒!”
死兔子!它一天不鄙視我會死嗎?
我白了阿屁一眼,氣呼呼地把東西收起來:“要你管!”
阿屁瞪了我一眼,“我才懶得管你!”
“那你囉唆……”話還沒說完,我眼前一黑,被一團布給蓋住了。扯下來一看,原是一件綠色的,且長得極醜的衣服。
我愣住:“這是?”
“把這件衣服穿上。”阿屁很狗屁地說。
“不要!我才不要穿一件看上去像套了黃瓜皮一樣的衣服在身上!”
“醜八怪,你皮癢嗎?這是千熙親手做的耶!他隻給自己做衣服,你是第一個享有這個榮幸的!你居然敢嫌棄?”阿屁麵目猙獰地衝著我狂吼。
千熙親手做的?可是為什麼他身上的那麼好看我的這麼醜?我小聲地提出抗議:“千熙和秦黎禦也沒有換。”
阿屁的眼眸裏燃燒著衝天的怒火,它高高地掄起了拳頭,眼看就要砸中我的腦門——
關鍵時刻,千熙掩嘴咳了一聲,成功地阻止了阿屁的鐵拳,然後盯著我:“蘇卿卿同學,你真的不穿?”
“不穿。”我不要變成黃瓜。
“這樣到那邊會被圍觀的。”
“你穿著美美的漢服招搖過市就不會被圍觀嗎……”我越說越小聲。
“好吧……”千熙頓了下,突然轉移話題,“對了,我建議你不要帶這麼多東西比較好。”
我十分寶貝地護著土得連渣都掉不出來的花布包,生怕被別人搶走:“那怎麼行?我們出門耶!當然所有的東西都要準備齊全啊!”
為了防止露宿街頭,我甚至連帳篷都帶了耶!哦嗬嗬,蘇卿卿,你做事真是太周密了!
……
我抹了抹額頭如雨的汗珠,哀怨地看了走在前頭的兩人一兔——
嗚……該死的秦黎禦!該死的千熙!該死的阿屁!他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我——日照學園最偉大的學生會長兼招生部長這麼狼狽而辛苦地頂著個大布包、在白花花的日光下像隻烏龜一樣蹣跚前進,而不來幫忙!
這三個沒有同情心、又不懂憐香惜玉的家夥,真是氣死我了!
我腳一跺,使出全身的力氣將肩上的東西往前一摔,花布包像顆皮球一樣“骨碌碌”朝前滾去,一下帶倒了阿屁,在它身上來回滾動,擀餃子皮似的把它輾得扁扁的,才停住了。
……
數秒後,阿屁一身狼狽地從布包下爬出來,抓著耳朵發出一陣獅子吼:“醜八怪,你嫌命太長了嗎?”
我縮了縮脖子,躲到秦黎禦身後,如受驚的兔子一樣露出一顆腦袋:“那、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阿屁一步一步朝我逼近,它的雙眼被憤怒的黑色填滿,已經完全看不到眼珠子了:“你的意思是,你是有意的?”
我嚇得連話都說不流利了:“不、不是!就、就一不小心手、手滑……”
嗷嗚——阿屁生起氣來好可怕,簡直就和黑山老妖一樣,啊啊啊——
阿屁爪子一伸,捏住我的衣領,然後往上一提,輕而易舉地把我拎了起來:“手滑?你怎麼不說你沒吃飽?呃?”
啊?這樣說它會比較高興嗎?
我愣了一下,趕緊從善如流地說:“我、我沒吃飽……”
“蘇、卿、卿!我要殺了你!!”
……
不管我橫著解釋、豎著解釋、倒著解釋、把16年來學到的漢字全用上了,阿屁還是不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它變出來一根粗繩子,蠻不講理地把我綁成了粽子,栓在了千熙的輪椅後頭!
而秦黎禦和千熙並沒有要伸出援助之手的意思,隻是一臉同情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在這種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情況下,阿屁徑直推著輪椅向前走去……
采用這種拖地的方式來懲罰我,難道它不累嗎?呃——我是不介意啦,雖然說脖子被勒得有點不舒服,屁屁也被青草刺得癢癢的,但是秦黎禦幫我背比泰山還重的大布包了耶!怎麼說都是我占便宜啊,哦謔謔謔……
一陣天眩地轉的顛簸之後,我們來到了一座依山而建、具有濃鬱中世紀歐洲風格的小鎮。
一條可以媲美藍色多瑙河的河蜿蜒向前,飛濺起來的水花在金色的陽光下閃動著點點波光;成排的藍頂白牆歐式建築房子沿河而立,倒映在水麵上,顯得童話般浪漫優雅……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瘋狂地扭動著身體,掙紮起來:“阿屁、阿屁,快放開我!”
“放開你?”阿屁蹲下來,挑高一邊眉毛,雙眼噴射著兩道冷冷的光,“你覺得有可能嗎,醜八怪?”
該死的臭兔子,不就是被布包輾了一下嘛,幹嗎這麼愛記仇啊!再說,我都被綁在輪椅上一個小時,骨架都快散了耶!
我拚命地眨眼睛,努力了半天,總算是擠出了兩顆“鱷魚的眼淚”,接著,可憐兮兮地看向千熙的腦袋:“千熙……”
我還沒來得急把後麵的話說出口,就被千熙含笑的聲音打斷了:“抱歉,蘇卿卿同學,我不會為了救你惹阿屁生氣的。”
居然眼睜睜地看著我這個“超級美少女”被欺負,千熙真是、真是沒有良知的美少年!之前幫我擦鼻血的那幕一定是我的錯覺!
我咬牙徹齒地瞪了他一眼,轉向秦黎禦,這一看,差點沒直接頭一歪,昏過去算了——應該被雷劈的秦黎禦,他竟然、竟然一臉悠閑地坐在岸邊,一手捧著一把野果,正“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而裝著我全部家當的大布包,正以每秒兩米的速度,順著60°角的河堤,“呼哧呼哧”地衝大河滾去……
啊啊——衣服、我的衣服!
我拚命地扭動身體,想撲上去把大布包搶回來,沒想到動作太過激烈,千熙一時沒穩住,連人帶椅向後翻倒了!而我,像五指山下的孫悟空一樣被壓得頭昏目眩,滿頭滿臉都是星星。
好痛!
我用力地晃著頭,睜開眼,看到千熙倒在身邊,他清秀白淨的俊臉和我相隔不到10公分的距離,卷翹的長睫毛撲朔迷離地跳動兩下,顧盼撩人的大眼睛閃著珍珠般的光芒……
我正想哇哇大叫,被千熙那雙如子夜星星般的眼睛凝視著,頓時喉嚨發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的嘴唇真是紅潤如草莓般讓人好想咬一口啊!
怦怦……怦怦……
我聽到自己如戰鼓般雷動的心跳聲,窘迫得臉色緋紅,不自然地別過頭。
就在如此尷尬的時候,阿屁衝了過來,它去扶千熙,可是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有扶起來,因為千熙的衣服掛在了輪椅上,而輪椅後綁了一個重物——我!
阿屁氣呼呼地解開繩子,同時還不忘狠狠地踹我兩腳。
嗚嗚……這隻該死的兔子,老是拳腳相向的,它就不能對我友善點嗎?
我不敢看千熙的眼睛,撫著被壓疼的腰,搖搖晃晃站起來,腳跟站立不穩,隻覺得天旋地轉,身子不由自主地轉著,好像腳下踩了個陀螺。
啊——衣服!差點忘記了衣服!
一想到這個,我立刻精神振奮,腳下呼呼生風,像離弦的箭一樣朝河邊飛奔。
但是,不管我怎麼追、怎麼趕,還是沒能趕上布包隨著河水潺潺遠去的身影。花色的布包在水裏翻滾著、翻滾著,係起來的結不知什麼時候被水衝開了,牙刷、毛巾、拖鞋、洗衣粉、肥皂、衣服飄了滿滿一河麵……
那是我全部的家當啊,嗚嗚……該死的秦黎禦,都怪他,沒事幹嗎把我的布包放在傾斜60°的河堤上啊!
我怒火中燒地衝向還在啃野果的秦黎禦身邊,對著他的腦袋“哐當哐當”就是兩拳:“秦黎禦,你這個餓死鬼,賠我東西來!”
秦黎禦顯然沒有料到我會突襲,他驚跳了起來,手裏的紅色野果“嘩啦”一聲拋向天空,如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旋轉一陣,“咕咚咕咚”紛紛地掉到地上……
下一秒,不遠處的河堤上響起了怒氣衝天的咆哮聲:“哎喲!哪個兔嵬子拿東西丟我?”
糟糕!砸到人了!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我們還沒來得急反應過來,一個打扮奇異的啤酒肚大叔衝到了我們麵前,他看到我們幾個與他完全不同的穿著,先是愣了下,才發出震天動地的狂吼:“死小鬼,你們從哪來的?你是不是你拿東西丟我?快說,不然……”
啤酒肚大叔大掌一抓,做出一個捏死的動作。
秦黎禦根本不理會中年大叔的張牙舞爪,徑直蹲在地上,撿起野果來了,一邊撿還一邊朝我不滿地嘟囔:“啊,摔裂了,都怪你……”
天哪,會被這小子害死!
我抱頭呻吟一聲,怯生生地看著啤酒肚大叔:“這、這位大叔,你、你冷靜點,咱們有話好說……”
說話的同時,我悄悄地抬起眼,瞅了瞅額頭青筋暴起的啤酒肚大叔,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力。
就在這時,我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喂!醜八怪……”
我早已繃緊的神經當場崩斷,大叫一聲,兩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饒、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