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想到她有可能遭遇危險,我的心就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腦海中回想起那驚心動魄的落水聲,那個聲音無數次地在我的夢中出現,一想到我曾經差點害死她,我就慌亂無措到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我眼前的世界,在下著一場傾盆大雨。我站在雨裏,看著所有人在奔跑,唯獨我,隻能站在原地。
這種害怕失去的心情,曾幾何時我也曾經曆過,雖然我並不記得這種事,可是我總覺得這些是發生過的。
如果小然真的不存在,如果那真的隻是我的幻覺,如果……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我滿心慌亂。我在迷宮裏迷了路,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我隻能將自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我。
對,藏起來,必須藏起來才行!
“墨遙!”將我從這錯亂中喊醒的,是白晨。
她用力地抱著我的臉,強迫我看著她:“我不知道你現在看到了什麼,不過你記住你現在看到的這個人。”
她用手指著自己的臉,大聲對我說:“我是白晨,你討厭的白晨,對,就是那個總是打擾你獨處的白晨。你給我死命記住了,要是覺得害怕,你就喊我的名字,無論我在哪裏,我都會去救你的。”
那瞬間,我聽到了自己心髒怦然跳動的聲音。
我總覺得,這樣的白晨曾經在哪裏見過,總覺得眼前的她像個英雄一樣。
拯救我的英雄……
被哥哥帶回家之後,我很久很久都無法平靜下來,她的聲音,她的表情,盤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03
當我意識到你對我很重要,我的世界就開始搖搖欲墜了……
小然告訴我,她換了新的電話號碼。我將她的新號碼存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覺察到白晨在我心中越來越重的分量,小然開始不安。
她總是問我:在我的心裏,白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告訴她,無論是誰,都無法動搖小然在我心中的地位,小然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是白晨也無法動搖。
那麼對我來說,白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一開始我本能地討厭她、排斥她,後來我習慣了她的存在,我開始在意她,發了瘋似的在意。
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明白這種心情到底意味著什麼,隻知道白晨對我來說,或許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隻是,白晨和小然不一樣。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白晨和小然是不一樣的。我說不清楚到底哪裏不一樣,但我就是知道。
每天上課,我總是下意識地偷偷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為什麼我們總是這麼奇怪,在她看著我的時候,我在看著遠方,等我望著她的時候,她卻再也不肯看著我了?
和小然的話題中,有關於白晨的比例越來越大,我們總是聊著聊著,就說到了白晨,到後來,我甚至都不知道,除了白晨還可以說些什麼。
在我的焦躁與煩亂之中,我十八歲生日快要到了,媽媽張羅著給我準備了一個生日會。我想要邀請小然來參加,可是小然說她有事,來不了。
我告訴她,想邀請白晨參加。
她問我:哪怕她不高興,我也要邀請嗎?
是的,那一刻,我的心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就算會惹小然不開心,我也還是想讓白晨來參加我的生日會。十八歲的生日,如果一定要有人陪我過,我希望那個人是白晨。
放學後,我攔住白晨,請她來參加生日會,她果然也提到了小然。
可是為什麼她和小然都不明白,對我來說,小然和白晨是不一樣的?
根本無需比較,無需覺得不安,小然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更改。
我不知道要怎麼和她們解釋我心中所想的,我的心越來越煩亂,於是,在生日會快要到來的時候,我病倒了。
我發了一夜的高燒,媽媽和哥哥帶我去了醫院。
我看著輸液管裏的液體一點一點地往下滴,最後滲入我的身體,就像白晨一樣,在不經意間,就鑿開了我心髒的一個角落,然後穩穩地住了進去,任憑我怎麼趕也趕不走。
我一夜沒有睡覺,一直盯著窗戶看。當第一抹晨光落入我的眼中,有什麼東西豁然開朗——既然無法趕走,那就試著去麵對吧。
不是逃避,不是視而不見……因為這種心情如此的真切,帶著一點點急躁,一點點不安和欣喜,因為她無意間掃來的一個眼神而怦然心動。這是我從未有過的心情,在一開始我試圖抹殺,卻怎麼也抹不掉,之後,我想要好好地去麵對。
我拔掉了輸液管,不顧醫生的阻攔,去了學校。
我想見她,不是其他任何人,這一瞬間,我想要見到她,哪怕隻是看她一眼,她甚至都不需要看向我,我就會覺得安心。
我趕到學校時,上課鈴早就打響了。我在她身邊坐下,僅僅隻是待在這裏,我就覺得很好。
我強撐了一上午,身體很不舒服,大概是又發燒了。我應該去醫務室,或者是回到醫院,但我沒有力氣了。
她會發現我生病了嗎?
不會的吧……她已經不會再看著我了,也不會再介意我的死活了吧……
身體很難受,心裏也很難過,我為什麼不能像哥哥那樣,輕而易舉地說出自己所想的?我的心情,要怎麼傳達給她?
我趴在桌子上,半夢半醒之間,我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她,然後就安心地睡了過去。
她果然還是在意我的吧……
我感覺到額頭上,她微微有些涼的手覆了上來。
隻是待在這個人的身邊,我就覺得怎麼樣都好,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我覺得很累很累,像是很久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我在醫務室裏,沉沉睡了過去。
這些天,隻是維護著自己的小小世界,我就已經筋疲力盡了。而我的世界,就像一座基座已經開始斷裂的摩天大樓,已經搖搖欲墜了。
我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小然了。
她不能來參加生日會,這真的很遺憾。於是生日會那天,我再次邀請她來。隻是,我得到的,仍然是她無法到場的回答。
如果小然能來,那該有多好,這樣白晨就會知道,小然是真的存在的,不是什麼幻想,這樣,她是不是就能稍微原諒我的見死不救?
每當回想起那落水聲,我就覺得心慌,有種自靈魂深處浮上來的恐懼,那恐懼幾乎要將我整個人都吞沒。
一想到她有可能會死掉,我的心髒就開始一陣一陣地疼,像是有人用手抓住了我的心髒,用力地捏,那種疼痛感瞬間便會席卷全身。
我在家裏忐忑不安地等待。
白晨會來嗎?媽媽告訴我,哥哥已經去接她了。
我有些不開心。為什麼是哥哥去接她?明明是我的客人,我卻沒有辦法親自將她帶來這裏……
她會喜歡這裏嗎?會喜歡那一片玫瑰花田嗎?會喜歡見到我嗎?
我任媽媽替我打上領結,然後,我聽到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再接著是大門被開啟。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轉身朝樓下走去。
一想到她就在樓下,我的心情便無法抑製地雀躍起來。
04
我的心變成了兩半。
到這時候我才明白,我對她的感情,不是別的什麼感情,而是喜歡——隻是喜歡。
我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就算是哥哥,我也不想他待在她身邊。
媽媽讓我一定要招待好她,其實根本不需要媽媽說的。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告訴她,便帶著她去了二樓的休息室。
就在我要拆開她送給我的禮物時,一群嘈雜吵鬧的家夥硬是走了進來。
事情是怎樣失控的,我不知道,甚至有一段時間裏,我的思緒都是混亂的……
我撥打小然的電話,卻是白晨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我震驚錯愕,有一種憤怒自心底浮上來。我試圖控製住這種情緒,可是我控製不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客廳裏就隻剩下那顆被我打碎的雪花球,還有站在一旁滿臉無奈和悲傷的媽媽。
剛剛白晨說了什麼?她說她才是小然?可她怎麼可能是小然呢?她不是小然。為什麼她會認為自己是小然?所以,我將小然的照片拿給她看。下一秒她就跑掉了,在她離開的瞬間,我似乎看到她眼底有一層水汽浮了上來。
我是不是又在無意間傷害了她?為什麼我總是會做傷害她的事呢?
“小遙,如果你一直這麼下去,會將你最在意的人越推越遠的。如果哪一天你清醒過來,你一定會後悔的。”媽媽說完這句話就走開了。
恐懼緊緊抓住了我的心髒,我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我蹲下身,她曾按在我胸口的那斷掉的玩偶,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滿地都是碎裂的玻璃片。
“小遙,我有一顆很好看的玻璃球,會下雪的。”
“真的嗎?”
“嗯,小遙,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回來,我一定送你一顆!”
腦海中,有這樣的往事浮上來。
分明記憶深處,那個拉著我走入陽光下的人是小然,可對我說出這樣的話的,卻是另一個人。
她走之前,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呢?就好像她的心,也和這顆雪花球一樣,被我親手打碎了……
她是高高興興來這裏的,卻要那麼倉皇失措地跑掉。
是不是我的記憶真的出了錯?是不是小然真的不存在,一切都隻是我的幻想?我是真的生病了嗎?第一次,我不禁這麼想。
可是小然的照片就在這裏,如果她真的不存在,照片又是怎麼回事?
我陷入了混亂,焦慮、恐懼和不安,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徹底將我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