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十分狹長,一麵緊鄰練歌房,一麵朝著練歌房的大廳。露台上擺設著矮腳沙發,還擺放著透明的玻璃圓形茶幾,茶幾上放置著透明的圓形花瓶,裏麵插著怒放的薔薇,花瓣被灑上金粉,在燈光下折射出迷離的光,仿佛一朵朵剔透的玻璃花。
這是一個供客人們暫時休息和聊天的地方,所以布置得十分雅致。露台的一麵是露天設計,夜風吹進來,整個露天涼爽又寧靜。金熙妍也是中途上洗手間,回來發現了這個地方的。練歌房裏大家鬧得太厲害,她想在這裏靜一靜。沒想到,卻吸引了另一個人進來。
見加藤櫻站在門口,金熙妍緊張地站了起來,倉促地和他打了一聲招呼:“嗨。”
已經習慣了金熙妍親昵地挽著自己的胳膊,和自己同坐一張桌子吃飯,同聽一個笑話,同時談論老師的八卦,此刻,金熙妍的局促令加藤櫻覺得新鮮,仿佛他麵前的金熙妍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嗨。”加藤櫻竟然也有些緊張,這是他身為加藤允兒時不曾有過的感覺。此時,他不是女生而是一個少年。
“呃,裏麵有點吵。”加藤櫻沒話找話,手朝外揚了揚說。
“啊,哦。是,是啊。”金熙妍點頭附和著。
又是一陣沉默。加藤櫻喉嚨中一陣幹燥,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他有些後悔進來了。
“你,最近還好嗎?我是說,你學得怎麼樣?”突然,金熙妍問道,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在露台上顯得十分清脆。
加藤櫻走了過來,從玻璃櫃中拿出一瓶水,在金熙妍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還不錯,我覺得課程應該可以跟得上。”
“嗯。”金熙妍應了一聲。再一次沉默。加藤櫻又猛喝了幾口水。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加藤允兒麵前猛灌可樂的蒼井月,那感覺,跟此刻的自己格外相似。
“允兒那麼聰明,她學得快極了。讓她教你肯定沒什麼問題。”金熙妍再一次打開話題,笑著說,“不愧是藝術高中的學生,水準就是不一樣哦。”
“哈哈。真的嗎?我怎麼沒發現她哪裏聰明了,至少沒我聰明吧。”加藤櫻也笑了。
“說聰明的話,你們是雙胞胎,應該差不多。但是允兒絕對比你溫柔。”金熙妍咬咬嘴唇說。
“啊?溫柔?真的假的?我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她’!”加藤櫻不禁覺得好笑,他的緊張感逐漸消失。
“允兒真的很溫柔。她很愛笑,而且對人很體貼。畢竟她是女生嘛,比男生細膩多了。雖然你們是雙胞胎,不過,性格差別很大哦。”金熙妍眨著眼睛說,她的眼睛又彎成了兩個小月牙,漆黑的睫毛一閃一閃,。
加藤櫻的腦海中閃過金熙妍穿白色泳衣的樣子:蓬鬆的頭發披散在細嫩的肩膀上,耳畔插著一朵紅得耀眼的嬌豔薔薇。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帶著一抹莫名的魅惑力。他又覺得嗓子幹,他再次喝了一口水。
“櫻?”
突然,一道帶著震驚的聲音傳了過來,仿佛一顆冰冷的炸彈擊碎了這安靜的氛圍,加藤櫻渾身一僵,轉過身去,瞳孔瞬間收縮。他放下水瓶,喃喃地說:“英美……”
站在露台門口的崔英美穿著一襲火紅的露肩裙,栗色長發如海浪般在臉頰旁卷起,明媚的大眼睛中透著驚愕。她的目光從金熙妍身上掃過,金熙妍頓時感覺像被一陣冰涼的霧氣籠罩。
“哈!”崔英美發出一聲冷笑,目光如釘子般釘著加藤櫻,“說在薔薇島集訓!原來這裏是薔薇島啊!怎麼樣,看你訓練得很開心嘛,我有沒有打擾到你啊?”
“英美,不是你想的那樣。”加藤櫻站了起來,疾步走到崔英美麵前。金熙妍臉色蒼白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知所措。加藤櫻抓著崔英美的胳膊,低聲說“我們出去”,被崔英美一把甩開。
“說什麼?說你騙我集訓,卻在外麵泡妞?有什麼好說的?怪不得那天我說要來薔薇島看你,你拚命阻止,原來是這樣啊!”崔英美繼續冷笑,眼神如同冰冷的劍盯著沙發上的金熙妍,“就算是泡妞,拜托你也睜大眼睛挑一個質量好點的不行嗎?這種垃圾一樣的貨色,我都替你惋惜呢!”
“英美!你別亂說話!她是我的朋友!”加藤櫻提高聲音,眼底射出冰冷的光。
金熙妍緩緩站起來,結結巴巴地開口了:“崔英美,你可能是誤會什麼了……我,我跟加藤櫻,不是你想的那樣……”
崔英美突然雙目圓睜,衝金熙妍喊:“你是什麼東西?膽敢直接喊我的名字?”說著,她就衝過去,金熙妍嚇得朝後一退,被身後的沙發扶手絆到,摔在了地板上。
“熙妍!”加藤櫻飛快地衝了過去,將金熙妍扶了起來,“你怎麼樣了,熙妍?”
“啊哈!都這麼親密了還說沒什麼?加藤櫻,你在騙誰呢?”崔英美毫無形象地咆哮。
練歌房的門開了,一群人探出頭來看究竟。此時,幾個人匆匆走進了露台。
蒼井月將金熙妍護在自己身後,眉頭緊鎖,望著崔英美,安秀妍和韓右莉分別站在金熙妍兩邊,同樣怒視著崔英美。
“有什麼事……請你慢慢說。”蒼井月的聲音沒有往日的溫和,透著一層冰冷。金熙妍臉色灰白,站起來,輕聲說:“我沒事,真的沒事。”然後,衝大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那微笑像一枚針刺進了加藤櫻的心底,他心中一陣疼痛。
金熙妍明明被嚇到了,而且嚇得不輕。突然,他心底升起一股隱隱的怒火,他轉身對崔英美冷冷地說:“看到了嗎?這下你相信我的話了吧?我們是一起的,是訓練營放假,大家一起出來玩的!你為什麼每次都這麼激動?英美,你為什麼就不能冷靜地聽別人說句話呢?”
每次?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愕地望向加藤櫻,然後又看著麵色灰暗的崔英美。他們倆……難道真的是情侶嗎?
“我怎麼知道……”崔英美知道自己將事情弄大了,但依然不想道歉。
“你不知道,就該聽我說啊!為什麼總是自己胡亂猜測?”加藤櫻的臉色十分難看,夾雜著痛苦的表情。越過崔英美,他走出露台,進入了練歌房,將門“砰”地關緊。
幾個黑衣人匆匆跑了過來,撥拉開人群,走進露台簇擁著崔英美。露台的其他人相繼走出去,安秀妍和韓右莉護著金熙妍也走出了露台。
“英美小姐,您沒有受驚吧?”一個黑衣保鏢問。
“走開!煩死了!”崔英美大喊一聲,推開保鏢,踩著高跟鞋消失在門外。
一瓶,又一瓶……第四瓶,第五瓶……
“行了,別喝了。”蒼井月從加藤櫻手中奪下酒瓶。自打回到練歌房後,加藤櫻就不停地喝酒。
練歌房中,大家都沉默不語,說話聲都變得很低。蒼井月坐在加藤櫻身旁,皺著眉頭看著他。加藤櫻的手依然懸在半空,仿佛還握著一個瓶子。
琥珀色的眼睛深不可測,宛如兩潭深水,潭底沒有一絲亮光。金熙妍早已從驚嚇中複蘇,也變得沉默不語,隻是每當加藤櫻喝下一瓶酒,她的嘴唇就咬得更緊了。
他一定……很愛崔英美才會這樣難受吧?
金熙妍看著神情痛苦的加藤櫻,手指攥緊了,心中有微微的疼痛。剛才她摔倒後,加藤櫻扶起自己的情景不停地在眼前晃動。從第一次在街頭看到兩個人時,她就確認過他們倆是戀人。可是被崔英美那樣傷害後,他的心裏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該有多痛?
“加藤櫻?喂,加藤櫻——”蒼井月推了推一動不動的加藤櫻。停了一秒鍾,加藤櫻突然直挺挺地朝沙發一邊歪倒,像一截木頭。再一看,雙目緊閉,睡著了。
“喝太多了,那種酒後勁很足。”金容熙擔憂地說。
“現在怎麼辦?誰知道他家的地址啊?”薑正浩問。
“就算知道地址也不能送回去了。喝成這樣,他家裏人一定會責怪的。”蒼井月皺著眉頭。
大家議論紛紛,討論著該怎麼處理。突然,金熙妍說:“我家……離這裏不遠。今天我爸媽去探親了,不在家,我是說——”見大家都望著她,金熙妍咽了一口口水,“我們可以打個電話給加藤櫻的家人,說他今天在公司集訓不回去了,這樣,他的家人就不會因為他這樣而責怪他,也不會因為他沒回家而擔心了,明天,加藤櫻醒來,我們再跟他說一聲就好了。”
蒼井月沉思了一會兒,點點頭:“好像隻能這麼辦了。”大家也都點頭,似乎沒有比這更加妥帖的辦法了。
“我和金熙妍送加藤櫻回去,大家先回家吧。”蒼井月說著將加藤櫻抱起來,將他軟綿綿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大家隻好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沒想到一場歡樂的聚會虎頭蛇尾,大家都有些遺憾,結伴走出了練歌房。
金熙妍的家離練歌廳真的很近,平時步行隻需要十分鍾就到了。隻不過因為蒼井月背著加藤櫻,時間就稍微長了一些。
加藤櫻的頭枕在蒼井月背上,雙眼緊閉,燈光落在他的臉上。蒼井月偶爾回頭,很是驚訝。加藤櫻的側臉與加藤允兒幾乎一模一樣。尖俏的下巴,臉頰線條呈現優美的弧度,黑亮的睫毛如同被染料染過一般。他想起月光下的加藤允兒,當時那張臉令他怦然心動。
金熙妍緊跟在蒼井月身後,不時指點著方向,又不時打量著醉了的加藤櫻,心事重重。
半個小時後,到達了目的地。金熙妍打開門,讓蒼井月走進來,將加藤櫻放在沙發上。加藤櫻馬上如一攤泥似的倒了下去,赭石色的頭發遮住了臉龐,臉頰透著不自然的紅色。他動了動,眉頭緊皺,表情痛苦。
金熙妍給蒼井月倒了一杯水,本來蒼井月打算也在這裏過夜的,但由於突然接到家中的電話,於是他隻好叮囑了幾句,然後離開了金熙妍的家。
溫馨的客廳中一片安靜,金熙妍將明亮的大燈關閉,將沙發旁的小台燈輕輕擰亮。
柔和的燈光靜靜地灑在加藤櫻的臉上,金熙妍擰幹一條熱毛巾,將他臉前的頭發撩開,輕輕擦拭著他的額頭、臉頰、下巴、脖子。
當她的手滑落到加藤櫻的脖子處時,手頓時停住了,她看到在加藤櫻的脖子後有兩顆鮮紅的朱砂痣,緊緊挨著。如果不是這麼近的距離,很難發現他有這樣的印記。
加藤櫻眉頭緊鎖,睫毛微微抖動,仿佛陷入痛苦的想象中,悲傷而不知所措,他蠕動著嘴唇,似乎想努力說一個名字,但終究沒有發出聲。
這是金熙妍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加藤櫻。她發現加藤櫻與加藤允兒驚人的相似。如同天使一般,美得令人心驚,卻同樣分不清是男還是女。金熙妍的手指輕輕探向加藤櫻的臉龐,指尖輕觸在加藤櫻的兩眉之間,她仿佛想將那眉心聚集的痛苦揉散開。
突然,她的手被緊緊攥住!金熙妍嚇得低呼了一聲,但抬眼去看時,加藤櫻依舊在沉睡。他臉頰的紅色漸漸退去,更顯白皙。她的手,被加藤櫻緊緊攥在手心,那隻手滾燙無比,仿佛燃燒的大火!金熙妍想將手抽回來,卻無法用力。加藤櫻的手仿佛一把鐵鉗,緊緊地鉗著她的手,仿佛一鬆開,她就會消失。
加藤櫻黑亮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突然,一顆明亮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落入衣領。金熙妍的心仿佛被猛地擊打了一下,她不再掙紮,順從地將手留在他的手心。
她靜靜地注視著沉睡的加藤櫻,一陣心疼。睡著的他,看上去那麼無辜,那麼單純,仿佛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燈光柔和,薄薄的金色罩著兩個人,金熙妍趴在沙發上看著加藤櫻,靜靜地看著他。窗外,夜色漸漸變濃,城市的喧囂漸漸隱退,人們都沉沉入睡了。
晨光熹微,陽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在客廳中投下一片淡淡的斑駁的影子。
加藤櫻動了動,睜開了眼睛。太陽穴一陣疼痛,仿佛有一根冰錐刺穿了大腦,在大腦中冒著冷氣。頭好痛!他抬手護住頭,發出一聲呻吟。他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客廳,沙發前趴著一個熟睡的人,她的臉枕著沙發,呼吸均勻。沙發旁還放著一盆水,一塊粉色的毛巾搭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