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為我有你這樣優秀的好朋友而感到驕傲。”澤井亮笑著站起來,拿起外套。樸美貞體味著那句“好朋友”,笑容依舊,但眼底依然升起一絲落寞。
“你去哪兒?不會是現在去崔大誌家找賬目本吧?”樸美貞疑惑地問。
“我隻是去處理另外一些小事而已。”澤井亮說著要走,樸美貞突然喊了聲他的名字。澤井亮轉過身:“還有什麼事,美貞?”
樸美貞頓了頓,半晌說:“你,先吃了東西再走吧。我買了壽司,很好吃的。”她指著桌旁白色的壽司紙袋。
澤井亮笑了:“謝了,你自己先吃吧。冰箱裏還有外賣,不夠的話就自己熱著吃。走時把門帶上就可以了。”
“井亮!”樸美貞再次喊他。澤井亮再次頓住腳步看向她。
樸美貞深深地看著他,停了停,對他說::“注意安全,‘城市獵人’。”
一抹燦爛的笑容浮在澤井亮臉龐,他點點頭,消失在門口,從他的背影看去,仿佛是一尊可以移動的完美雕像。樸美貞愣愣地望著那背影,掃了眼手邊的壽司紙袋,嘴角浮起一抹酸澀的苦笑。她伸手將壽司袋拿起來,發現袋下壓著一張報紙,頭版的字衝進眼簾令她大吃一驚:《城市獵人OR江洋大盜?》
她將報紙抖了抖,看到那些模糊不清的圖片,正中央一張圖片中男人的臉上,被劃了一個巨大的紅叉。
(4)
漆黑的夜晚沒有一絲亮光,偏僻的街道兩旁老舊的樓房已經熟睡,天邊隻有偶爾幾顆星星發出模糊的微光,路燈全部熄滅,時間悄然流逝著。
“捉賊啊——有賊啊!”
突然,一聲淒厲的嘶喊撕開寧靜,從街邊的某處樓房之間發出持續不斷的大喊。
一聲劇烈的玻璃碎裂聲伴隨著尖叫聲響起,有人破窗而出,從樓宇的某個窗戶中躍下,飛快地朝著大路狂奔出來。
“站住!站住!抓賊啊!”漆黑的樓房被從夢境中驚醒,燈光陸續從各間窗戶亮起,也有人從樓道中奔跑了出來,朝著前麵狂奔的黑影大喊著。
後麵跟著一群嘈雜的人聲,有人喊著“報警報警!”有一個穿著睡衣的男人跟了上來。各個窗戶玻璃前,貼上了一張張好奇的臉,揉著惺忪的睡眼觀察著樓下的一切。
黑影肩膀扛著一隻塑膠袋,沿著大路飛奔,黑衣黑褲黑鞋還有那頭烏黑的頭發,黑色骷髏鉚釘麵罩上,鼻梁中央一道暗紅的疤痕在燈光下十分醒目。
他氣喘籲籲,眼神中透著驚慌。不停地用目光搜尋著四周的環境,似乎在尋找一條逃跑之路。在某一瞬間,幾乎像是從天而降,另外一個黑衣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雙手插兜,目光冰冷地看著迎麵而來的賊人。
賊人見有人攔截自己,瘋狂大喊:“滾開!”迎上去要與對方拚命,卻被當胸狠狠踢了一腳,摔倒在地。
“你,你是什麼人?!”賊人手中的塑膠袋被甩到一邊,捂著胸口,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
“來糾正你錯誤的人。”同樣一身黑衣的男子聲音似寒冬飛雪,極寒無比。一步步朝賊人走了過來,拳頭緊攥。
“你別過來!你知道我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賊人掙紮著爬起來,步步後退,威脅著對方,“我——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城市獵人’!我有很多幫手,你敢對我——啊啊!”賊人的話還沒有落下,就被男子猛然掃到了雙腿。
賊人的口中被飛速堵上一方手帕,很快,賊人暈了過去。一條纖細的繩索從黑衣男子手中靈巧地飛起,將賊人捆綁幾下,扛在了肩膀上,快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當崩潰絕望的失主趕來的時候,不見了賊人,隻有被偷走的一大包物品被扔在路邊,顯得無比孤單。
金允娜幾乎是腳剛踏進報社的門,就被室長緊急召到了辦公室。
“剛接到一個重要情報,商業組現在沒人了,你今天跑一趟吧!”室長神情焦急地說,連聲咳嗽幾聲,“是非常重大的消息,信息來源很可靠,你馬上就出發。”
“是,室長!什麼情報?”金允娜追問一句,被室長弄得也緊張起來,室長很少有這麼神情激動的時候。室長坐下,言簡意賅:“洪在石死了,昨天在醫院猝死。”
“什,什麼?洪在石?是LT的總公司社長洪在石嗎?”金允娜感覺天花板旋轉了一下,眼前飛過一些亮晶晶的物質,她定定神,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除了他還能有誰?”室長手一揮,“快點去!如果能搶先,你就又一次立功了!‘真相之眼’的美名會更加響亮!”
但此刻金允娜並不關心什麼美名醜名,洪在石死亡的消息像是一記重錘敲打在她太陽穴。
洪在石是個身體十分健康的人,前幾天被檢察院逮捕時還沒有任何異狀。怎麼會突然之間猝死?而且就在這幾天調查取證的敏感時期。
敏銳的直覺令金允娜感到事情非同一般。沒等室長再催促她就馬上轉身出門,剛到門口,一個同事就跑過來,神情詫異而古怪地看著金允娜:“允娜,門口有個包裹要你簽收!”
“哦,好,你先幫我簽收,我現在有點急事。”金允娜說卻被同事一把拽住:“允娜,你,你還是自己簽收吧。這個包裹……有點,呃有點奇怪誒!”
看著同事為難而古怪的表情,金允娜皺皺眉,跟著同事走了出去。
成均館報社正門口的空地上,放著一個巨大的黃色紙箱。箱子四周已經圍繞著一些好奇的人,但是並未看到快遞員。黃色箱子正麵貼著一張巨大的白紙,紙上印刷黑體字寫著:“真相之眼”金允娜親自簽收。
人群中發出一陣竊竊私語,金允娜的目光聚集在那幾乎半人高的箱子上。這是什麼東西?誰會給自己送這麼大的包裹?自己並沒有在網絡上買什麼東西啊?金允娜猶疑地走過去,突然嚇得倒抽一口冷氣!
箱子突然晃了起來,裏麵發出一種十分古怪的“嗚嗚”聲,仿佛什麼動物在掙紮著想要撕裂箱子逃出來。金允娜終於明白同事那古怪而為難的神情了。這箱子裏到底裝著什麼東西?
金允娜壯著膽子走了過去,幸好是白天,而且四周都有人。她緩緩地伸出手,將透明的膠帶一角撕起。
“刺啦——”
膠帶被扯掉,箱子又動了動,嚇得金允娜幾乎想要放棄。四周有幾個大膽的男同事上前將箱子其他的膠帶撕開,打開箱子。
人群裏發出倒抽冷氣的聲音,不可思議的“嘖嘖”和嚇到的驚呼聲同時爆發。金允娜嚇得倒退幾步,她愕然地瞪著箱子中的東西。
在這巨大的箱子中,居然裝著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大活人!箱子中一身黑衣的男子被紅色的細繩捆綁著,他臉上蒙著黑色骷髏鉚釘麵罩,正發出悶聲的喊叫。金允娜一眼就看到那男子鼻梁中央那道暗紅色的傷疤。
是他?!
自己手機拍到的“城市獵人”?!
金允娜手腳冰涼,大腦轟轟作響,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把他捆綁的?又是誰送到這裏來的?
“這裏有張字條!”大膽的男同事喊了一聲,上前從被捆綁的男子麵罩上揭下一張字條,開始念了起來,“我承認,我入室盜賊,將罪責推給‘城市獵人’。我冒充‘城市獵人’造成的後果,我自己承擔。親筆簽名:XXX。”
那張字條遞到金允娜手中,金允娜幾乎覺得自己變成了石像。目光遲緩地低頭看著手中的字條,奇跡工整,全部是手寫完成。字條上的字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吃驚,大家一時忘記了捂嘴,從一個震驚陷入另一個震驚中。
金允娜覺得手中的字條有千斤重,無意反過來,發現背麵還貼著一張更小的字條,印刷體打著一行黑字:真相之眼,就要睜開眼睛看到真相——城市獵人。
城市獵人……城市獵人……是城市獵人!金允娜正在愣神,更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幾輛檢察院的車輛連接停在報社之前,車門打開,幾個檢察院神情匆忙地跑了過來。看到金允娜和大箱中的活人,幾個檢察官露出詫異的表情。為首的尹英善打量著大箱對金允娜說:“今天早上我接到神秘郵件,說之前入室盜竊的‘城市獵人’會在這時出現在你們報社前。這是怎麼回事?允娜?”
“‘城市獵人’把真正的竊賊抓來了。”人群中有人說,“箱子裏的家夥是冒充的,之前弄錯了。”
“就是說嘛,‘城市獵人’怎麼會入室盜竊呢!”又有人開口。
金允娜大腦中的響聲越來越大,她覺得口幹舌燥,想喝水,想離開這裏,她看著箱子中那傷疤臉,又看著一臉迷惑的尹英善,突然想到自己還有報道任務,但是她今天是走不成了……
她還沒來得及挪動腳步,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無數的媒體,鎂光燈對準箱子中的活人,對準四周的人群,對準尹英善,也對準金允娜不斷拍了起來。銀色的光芒不斷地閃起消失。從一片嘈雜的采訪聲中,金允娜恍惚聽到有個記者說,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封神秘郵件,說此刻成均館報社門口有巨大新聞,說郵件是以‘城市獵人’的名義發來的……
是‘城市獵人’,這都是‘城市獵人’做的。
那個被錯當成入室盜賊犯的男子,在所有人對他誤會,沒有人為他辯護之時,自己站出來,維護著自己的清白……
(5)
等金允娜思維清醒,是在一小時之後。
她坐在采訪車中,去往某個奢華的酒店,準備去當紅歌手澤井亮的新歌發布會現場采訪。
她再次從商業組搬回了娛樂組,她變成一個娛樂新聞記者的命運並沒有改變。在室長怒睜的雙目和咆哮聲中,她被命令收起自己全部的物件前往娛樂組報道——“立刻”,“馬上”!
“我簡直難以相信,作為一個專業記者會做出這樣失實的報道!簡直是對我們職業的汙蔑!”室長雙手叉腰,聲音震動地整個報社都在晃動,“你為了重新回到商業組就製造了假新聞?!”
金允娜很想辯駁,那條新聞報道的當時室長也是無比積極地在促成。但她知道委屈隻能重新打回肚中,一句都無法說出口。在室長火氣最大的時候頂嘴,那就是自我找死。
再次坐在娛樂組的辦公桌前,金允娜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比第一次來時更加沮喪。但是這次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難過,因為她馬上就被派遣了新的工作任務——去進行澤井亮的新歌發布會報道,並且需要做一個澤井亮的專訪。
“如果你連娛樂新聞都再出問題的話,那麼你隻能考慮換一行了。”室長語氣冰冷而不留餘地。
采訪車中,金允娜捏著采訪資料單,看著上麵低頭深情演唱的澤井亮,覺得胃中一陣翻湧。
整整一早上,她都沒有吃什麼東西。本來打算進行完“洪在石猝死事件”采訪後再隨便吃點什麼,但是目前她已經完全沒有胃口,甚至連喝口水的力氣都喪失了。她隻想趕快到達發布會酒店,做完那個她完全不感興趣的采訪,然後下班。
她需要找個地方安靜一下,獨自去思考一些事情。她並不是自怨自艾,她現在沒有那個時間,她此刻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要思索。關於暗藏在她心底的一個十分重大的疑慮——
洪在石死亡的真正原因!
在幾天之前,身體依然十分健康的洪在石,猝死在醫院的事情實在令人疑惑。猛然間,金允娜似乎想起了什麼,她掏出手機,翻出照片冊,一張張朝前翻動著,最後在某一張照片上停下。
照片是自己之前在檢察院門前無意拍到的。一輛黑色車旁站著LT的社長崔大誌與父親金太成的保鏢薑在宇。那輛車最後進入了檢察院。
他們進檢察院做什麼?在那種時候……除了去見洪在石,她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金允娜的眉頭皺起,她盯著手機屏幕。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我們到了,下車吧。”
金允娜透過玻璃看到一座金色酒店出現在眼前。酒店前,粉絲團早已揮舞著海報和橫幅為偶像呐喊助威。
從酒店五樓垂下巨大的藍色海報上,澤井亮手握著話筒,微闔雙目,一束清澈的冰藍色光芒從他的後背投射過來,淺淺地灑遍他全身。海報中的澤井亮,仿佛大海的兒子,全身籠罩純淨的光,透明的藍色海水在他四周環繞包圍,他整個人晶瑩地近乎於透明。嘴角的一抹淺笑似深海最珍稀的珍珠泛出的微光。
金允娜腦海中閃出LT新品晚宴上,燈光突然熄滅的幾秒鍾。
純粹的黑暗中,她被一雙有力而溫柔的手攬抱著腰肢,一雙柔軟的唇輕輕貼在自己的唇上。一股初春花瓣的清香彌漫著,溫柔地如白雲般的親吻落在她唇上。
金允娜收回思緒,摸了摸有些微微滾燙的臉頰,跟同隨行的攝像同事走進酒店。
酒店二樓一個宴會廳內,發布會即將開始。紅色地毯上擺放著幾排白色的靠背椅,舞台上方,幾排投影燈正在發出明亮的光將整個舞台照得雪亮。
很多記者們已經到來,有的坐在椅子上互相攀談,有的看著手中的流程表。
金允娜的攝影師同事在舞台前占了一個好的角度,支起相機開始等待開始。金允娜不想坐在椅子上等待,也站在攝像師的旁邊。
舞台上空同樣懸掛著澤井亮的海報,蔚藍的海洋,白色的陽光,影影錯錯的微光,澤井亮墜在水中看著場內所有的人。他嘴唇緊閉,神情安靜,那雙幽藍色的雙瞳中散出迷蒙的光,仿佛有無數散碎的星星在晃動,那些光芒中,幾絲憂傷閃爍其中。
他那憂鬱的雙眸令金允娜一陣失神。她凝視著海報上那雙眼眸,竟然感覺到這個男人心底似乎有隱隱的巨大傷痛。
突然,掌聲響起,激昂的音樂響了起來,舞台頂棚的燈光熄滅了一些,隻留幾束直射下來,在舞台上打出一片片圓形光團。光團中,澤井亮從舞台另一側走出,連帶著微笑朝大家揮著手。
鎂光燈幾乎同時亮起,如同夜空的閃電般照亮深藍的大海,一道又一道,一片又一片,將澤井亮徹底包圍。藍色的背景布前,澤井亮抬手朝大家揮著。站立,微笑。音樂公司的高層相繼走上台,將澤井亮圍繞在中央。
“謝謝大家來參加我的新歌發布會,大家辛苦了。”澤井亮笑容溫柔,燦爛如初生陽光。在場所有人似乎都被這笑容徹底征服,鎂光燈瘋狂地閃動著,跟隨而來的歌迷站在門口揮舞著橫幅大聲呐喊著。
身處一片燈光下的澤井亮,仿佛站在陽光之中。閃耀得令人無法正視。金允娜有一瞬間的失神。
拍照環節暫停,鎂光燈的白光漸漸消散。澤井亮的目光朝台下掃視,微笑柔和。在台下眾多的人群中,他的目光觸到其中一雙眼睛。
站在不遠處的金允娜穿著米色風衣外套,肩膀上斜挎著一個巨大的挎包,脖上垂著一個銀黑色的相機。她正看著台上的澤井亮出神,呆呆的,有些傻乎乎,有些可愛。
澤井亮一抹笑容更加深濃,眼睛微彎,烏黑的睫毛遮擋了眼底的笑意。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故意緊盯著金允娜,想要看到她再次窘迫的樣子。他像是一隻狡猾的狼,想要戲弄一隻無辜的白兔,想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想看到她複雜無助的表情。
金允娜飛快地將眼睛轉開,心髒跳動有些加速,下意識離開同事走到大廳的另一邊。
是自己的幻覺嗎?為什麼剛才覺得澤井亮正在透過人群看著自己?那目光如此肆無忌憚,充滿了強勢的攻擊!那銳利而嘲弄的目光似乎變成一條透明的繩索,要將自己全身捆綁。即便在她離開,都似乎覺得那目光穿過空氣,插在自己的後背。
金允娜覺得一陣口幹舌燥,走到飲品陳列櫃前,她順手拿了一杯咖啡,仰頭全部將咖啡喝掉,喝完放下杯子才發現咖啡早就涼了,她剛才神經太過緊張,居然沒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