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得窒息的氛圍中，崔希澈看著擁著我的樸千葉，眼神裏有一種戾氣一閃而逝。他終於冷冷地開口：
“樸千葉，我要和你決鬥！”
4
空蓮跆拳道館的道場裏。
崔希澈和樸千葉相對而立，周圍的空氣裏有一種肅殺的清冷。
所有的學生都興趣盎然地等待著這場比賽，上次他們都見識過樸千葉利落的身手，這次更是期待氣質非凡的崔希澈能讓比賽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我站在一旁，惴惴不安。
崔希澈是不可能打贏會跆拳道的千葉的，他怎麼那麼笨，提出決鬥？
以為自己是13世紀的騎士嗎？
周圍的氣氛如同一根緊繃的弦，在他們倆同時發動攻擊的時候，弦終於斷掉。
看到崔希澈出手，我舒了一口氣。
還好，崔希澈一定是以前在法國學習過擊劍等一些西洋劍術，現在雖然沒有比劍，但短時間內還是可以防衛。
兩個人的眼神都緊緊凝視著對方，動作迅速果斷得如兩隻優美的雪豹。
“哼！”崔希澈發出疼痛的聲音，是千葉一拳打在了他的嘴角。
“夠了，不要再打了，崔希澈你打不贏千葉的。”我出聲想阻止他們，可他們卻更加迅速地扭在了一起。崔希澈的眼神凜冽，暗藍中帶著一股冰冷的殺氣。
“砰！”千葉竟然被崔希澈摔倒在了地上。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們會兩敗俱傷的。
趁著他們喘息的間隙，我擋在了千葉的麵前，對崔希澈說：“住手，崔希澈！不要再打了，你不覺得很幼稚嗎？”
那一刻，他的眼神倍加冰冷，有一種絕望的情緒一閃而逝。
他的嘴角漸漸泛出薔薇色的血絲，整張臉龐俊美得驚人。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最終隻是揚起了一點弧度，然後淡淡地說：“我輸了，樸千葉！”
我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背後是靜靜站立著的珍妮。
空氣裏有一種盛大的悲傷朝我席卷而來，似乎要將我吞噬。
我抿緊唇，無言地看著崔希澈轉身離開的背影。
“崔希澈，你沒有輸！”身後的千葉說出這句話，崔希澈的腳步頓了頓，接著更加堅定地踏出院門，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我竟然感到了一種孤獨的冰冷，一寸一寸侵蝕著我的身體。
終於冷得麻木，變得僵硬。
“很好很好……”沉默到現在的珍妮卻鼓起掌來，邊笑邊留著眼淚。她慢慢走到我身邊，眼神嘲弄，“千葉，你應該站在我這個位置好好地看看我姐——慕愛妮，她站在你身邊卻用哀怨的眼神勾引著我喜歡的人。這種人……”
啪！
她站在我麵前狠狠地煽了我一巴掌，笑得明豔無比，笑得肆無忌憚：“這種人煽一巴掌都不夠！”
說完，她繼續揚起手掌……
我站立著沒有動，像流失了所有生命力的玩偶。
臉頰痛得厲害，像有一團火在炙烤著那一片皮膚。
周圍的人都嚇呆了，不知道為什麼情況會演化成這樣。珍妮的手掌依然夾著凜冽的風席卷而來，卻在快接近我臉頰的時候陡然止住。
是千葉——
千葉抓住了珍妮的手腕，製止了她的行為。
“千葉，你真是一個笨蛋，徹頭徹底的大笨蛋！”珍妮不甘地朝千葉吼著。
“如果你不是愛妮的妹妹，我會揍你！”千葉警告地說。
而我看著珍妮充滿怨恨的眼睛，身體不禁恐懼地戰栗。
珍妮……
珍妮，拜托你。不要這麼看我。
“你聽我說，珍妮……”我努力從縮緊的喉嚨中發出聲音，想解釋。我伸出我的手想握住她的手，可是珍妮不給我任何機會。
她大力拍掉我伸過去的手，轉身跑開。
我的手孤單地僵在空氣裏，無處可放。
“珍妮……”我茫然失措地喊著。
珍妮，珍妮，心裏發出一種空洞的聲音。
這種聲音引導著我不顧一切地跟隨著珍妮的身影追過去。
沿著外麵的街道找了好久，我始終沒有看到珍妮的身影。撥打她的電話，她也一直不接。在我快要放棄，準備先回家等珍妮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崔希澈。
寂靜陰暗的巷子裏，他躬著身體，單手靠在潮濕長滿藤蔓的圍牆上。
隱隱地，能聽到他壓抑著痛苦的呻吟。
“不能過去！”剛準備上前，心裏的一道聲音讓我止住了腳步。
不能再靠近崔希澈了，不能再讓珍妮誤會了，不能！
可是……
“崔希澈？”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還是發出了聲音。
半響，他沒有動靜，蓬鬆的頭發仿佛失去了光澤，變得黯淡。
我再一次出聲：“崔希澈？”
他的背脊頓時僵硬地彎成了一條孤獨的曲線，背對著我，像一道不完美的圓。
漸漸地，他轉過身來，蒼白冰冷的麵容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緊緊抿住的嘴唇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麼。他看到我慢慢走近，命令似的對我說：“不要過來！”
“你怎麼了？難道剛剛你受傷了嗎？”我停住了腳步。
“不要管我！”他冷漠地開口，身體卻虛弱地晃了一下。
我擔心地再次靠近他，問：“要不要送你去醫院，你的臉色不太……”
還沒有說完，崔希澈突然向前傾倒，我緊張地向前一步。
崔希澈倒在了我的身上！
瞬間，我的身體變得僵硬和敏感，不敢再貿然行動。
“說了不要你過來……”他的下頜抵在我的肩膀上，說話時微微震動，讓我感到些微的疼痛。
我怔住了，不明白他這句聽起來更像歎息的話。
“你過來的話，我就會無法抑製向你靠近的步伐……”
5
最後我還是把崔希澈送回了家。
“少爺？少爺怎麼了？”管家一臉焦急地問我。
“不知道。”我搖搖頭。
管家在很短的時間內叫來了私人醫生。本來我想離開，可是躺在床上的崔希澈用右手緊緊抓住我的左手怎麼也不肯放。私人醫生在門外向管家交代“雖然隻是外傷，但是還是要注意休養”之後就離開了。而我的手掙紮了幾下，始終沒有掙開。
看著崔希澈蒼白俊美的麵容，我終於心軟地鬆口：“放心，我不會走。”
也許是聽到了我的這句話，崔希澈終於鬆開了我的手。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看著他緊閉的雙眼，站起身。
不知道珍妮回去了沒有？我很擔心，於是想安靜地離開。
“慕愛妮！”我的手剛接觸門把，崔希澈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我受驚地回頭，就看見他從床上站了起來，帶著一種迫人的氣場向我走近。我感到些微的驚恐，不禁略微後退。幸好，崔希澈走了幾步便轉身走向了落地窗。
天空的雲朵像一朵朵棉花糖。
風從外麵吹進來，空氣裏有屬於春天的甜美香氣。
他站在那裏，俊美的側影籠罩在陽光下，像在發光一般。
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於是淡淡地說：“醫生交代說你需要躺在床上休養。”
“慕愛妮，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你……喜歡我嗎？”他沒理會我的話，自顧自發問。
事情又回歸錯亂的原點。
怎麼也無法掙開命運的束縛。
我沉默著一言不發。
“很好，既然你不用言語來回答，那就用行動吧。”
我還沒理解他的意思，就看見他如天上的歸鳥一般縱身一躍跳出了落地窗。
空了他的暗影，陽光肆無忌憚湧進我的眼睛，刺目得心慌。
崔希澈……
他跳下去了！
一個空洞的聲音從心底傳來，容不得細想我快步跑到了落地窗前，看見崔希澈仰頭凝視著我的眼瞳。
高貴而疏離。
有著淡淡的溫柔。
我不禁身體一輕，也縱身躍下。眼角的淚水刷刷地流下來。
空間靜止中，他的身影凝固成了電影裏的經典畫麵。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流光幻影。
陽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讓他嘴角的那抹笑容顯得格外溫柔。
他淡淡地啟口：“慕愛妮，愛妮，我得到你的答案了，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聲音如大海的浪潮，危險而浪漫。
我如蝴蝶一般快要毀滅在大海的溫柔裏，不斷淪陷。他身後的那片如大海一般的藍就要淹沒我們……
等等……地麵是藍色的？
撲通——
還在疑惑，崔希澈就墜落在了那片醉人的藍中，濺起了無數冰涼的水花。
是遊泳池，遊泳池！
下麵是遊泳池！
崔希澈！我要殺了你！
撲通——
我也墜入了水裏，大片藍色的水洶湧而來，淹沒了我。
無法呼吸，耳邊傳來咕隆隆水花的聲音，還有珍妮的聲音……
“不！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我隻是希望你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世界裏！”
……
“慕愛妮，我告訴你，以後不管是清潔大嬸也好，澈學長的助理也好，不要讓我發現你離他很近，或者妄想獻殷勤，不然……不然我們姐妹都沒得做。”
……
“摔手機？還不解恨！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她的人摔成這樣！”
……
“慕愛妮，我會記住今天發生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你給我的傷害！”
……
“這種人煽一巴掌都不夠！”
……
珍妮，這麼令你討厭的我如果死去，你會不會為我流一滴眼淚？
莫名地，我放棄了掙紮，身體不斷向下沉。我睜開眼睛，在一片誘人的藍色中，一個身影在水下的流光中朝我遊過來。
像蝴蝶，絕望而輕盈的浪漫。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朝我伸出手，可是我已經沒有絲毫力氣，胸腔內窒息得難受，眼角還有一滴帶著鹽分的水珠滾入水中。
我漸漸闔上眼瞼，這片藍快要一點一點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朦朧中，感覺某種柔軟的物體貼近了我的嘴唇。
我的嘴輕輕張開，頓時新鮮的空氣進入了肺部。
那種感覺，甜美得令人窒息。
身體漸漸上升，浮出了水麵。
一種灼熱滾燙的感覺透過嘴唇傳遞到了全身，麻麻的，在肌膚下沸騰起來。我漸漸迷失在那片溫暖中。
突然，心底冒出一道充滿怨恨的聲音……
“慕愛妮！我恨你……”
珍妮，是珍妮的聲音！
我驀然一驚，狠狠地推開崔希澈。
“你騙我！”
他的眼中閃爍著狂喜的光芒。那麼炙熱，仿佛要燃燒起來。
這一切都讓我害怕，莫名地恐懼。
他定定地凝視我說：“你喜歡我的對不對？”
“你騙我！”我低喊，仿佛是在警告自己。
“你喜歡我的對不對？”
“不！我不喜歡你。”我大力搖頭，眼淚再次從臉頰上滑落，“不喜歡，從來就不喜歡。”
我低吼著，聲音裏都變得沙啞。
他的瞳孔縮緊，眼神漸漸變冷，仿佛要把遊泳池的水麵凍結起來。
那樣冷的眼神透過我的肌膚，侵入骨髓。
逃。心中一下子就閃過了這個念頭。
我抓住遊泳池邊上的扶欄，奮力爬了上去，落荒而逃。
身後傳來崔希澈冰冷憤怒的聲音：“你是喜歡我的，是喜歡我的！”
不是不是……我不會喜歡上他。
我不會喜歡上妹妹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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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蓮道場，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樸千葉一個人坐在比賽場地裏，周圍是一種窒息的靜默。
突然有4輛奔馳停在道場門口，第一輛和後麵兩輛車裏迅速地走出十幾人穿西裝戴墨鏡的人，他們整齊地站成兩排。
一切就緒，第二輛車裏才走出一個女人。
精致幹練的淡妝，穿著香奈兒套裝，雍容而不失高貴。
傲慢而充滿藝術感的氣質複雜地糅合在了一起，讓人有一種畏懼的距離感。
當她走過時，兩邊身著西裝的人恭敬地彎腰施禮。
女人走到樸千葉前麵停下，俯視著一蹶不振的他，淡淡啟口：“她不喜歡你。”
那麼淡那麼淡的話，沒有一點力度，卻輕易地擊碎了樸千葉心裏的圍牆。
愛妮，你喜歡的是他嗎？
愛妮，我從來沒有考慮到你會不喜歡我。
愛妮，如果失去了你會喜歡我的信仰那我怎麼繼續生存下去？
以前他總是信心滿滿地告訴眼前的這個女人，愛妮和他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任何人都無法分割。可是現在……
樸千葉慢慢抬起頭，眼神仿佛籠罩在淡淡的大霧中，讓人無法看清。
一種憂傷淡淡地從他身上蔓延開來……
無法遏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