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換什麼？”藤田夏也深深凝視著她，淺灰色的瞳孔裏滿是疑惑。千繪美頓了頓，深呼吸後回望他，繼續微笑：“你的簽名照。”
沉默，藤田夏也一動不動地看著千繪美，時間和空間仿佛全都凝固，他似笑非笑地試探著：“你說……我的簽名照？”
“對，我想要用薪水交換那個，給我幾張簽名照吧！我知道你的包裏有很多。”千繪美深呼吸了下，這一刻她等好久了，現在終於說出口了。看著他震驚的模樣，她沉聲說，“不過，你不要誤會我是你的忠實粉絲之類的，我要你的簽名照是因為其他特殊的原因，我必須要得到你的簽名照，所以……即使我這麼急迫地想得到你的簽名照，但是我對你這個人很難相處的看法並沒有改觀！”
“什麼？難相處？喂，我說你——”藤田夏也手指微微捏緊千繪美的下巴。
“換不換？”千繪美皺了皺眉頭，抬高下巴，忍痛瞪著他，“如果你不換，那我就告辭了！”說完，千繪美掙脫他的手，仿佛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但是她很快被藤田夏也喊住了。
“真是……怎麼會有這麼固執的丫頭！”藤田夏也嘴唇動了一下，“換換換！我換給你！那個簽名照我給你行了吧？喂，我說你能不能坐下說話啊？我仰著脖子好累啊！再說四周的人都看著我們呢！我可不是那種對女生無禮的人，傳出去會損害我的形象的，趕緊坐下趕緊坐下！”千繪美頓了頓，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我說，你板著一張臉這樣交談要怎麼進行下去啊？”藤田夏也輕笑說。
“我跟你沒有什麼說的，把簽名照給我就好了！”千繪美麵無表情地伸出手，遞到藤田夏也麵前。
“行行行，給你給你！給你行了吧！”藤田夏也皺著臉從包中掏出一堆照片遞過去，“這些，夠了吧！”千繪美接過照片看了看，點點頭站了起來。
“喂，你幹嗎去？”藤田夏也詫異地喊道。
“交易完畢，我該走了。”千繪美說。
“什麼？”藤田夏也一臉震驚，“喂，我說你這個人簡直一點兒基本禮貌都沒有啊！好歹你也是我的私人助理吧？依你這種態度的話，以後那麼長時間的相處要怎麼辦啊？要一直這樣板著臉嗎？”
“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千繪美轉過臉來晃了晃手中的照片，“我當你助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那種工作協助關係結束了，正如你不想再看見我一樣，我也是同樣，不想再見你一麵。”
“你這個人……”藤田夏也話未說完，對麵急速跑過來一個人，當看到藤田夏也和旁邊的千繪美時鬆了口氣。
“夏也！你手機怎麼不開啊！都急死我了！聽優說你在這，我好不容易才找了過來！”
“經紀人大哥，什麼事啊？”藤田夏也站了起來。
“你那首新單曲《殘缺的愛》，今天好不容易才請到安閔南導演，導演說是要見見歌手本人，你快點跟我過去吧！安導演可不是輕易能請到的，你這次的MV能不能拍得完美還就看他了，記得要好好表現，安導演這個人很怪的，如果他對歌手的感覺不對，花再多的錢也是請不來的！快點快點！”經紀人著急地說，然後頭轉向千繪美點了點，“助理還沒有下班，太好了！有助理陪同才顯得有氣勢，也顯出公司對你的重視！走吧，快走吧，沒時間了！”
“呃，那個，經紀人大哥，對不起，我可能去不成了。”千繪美為難地說。
“什麼？”經紀人瞪著千繪美，“你說什麼胡話？這次的見麵對夏也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對不起，那個其實我已經不……”千繪美艱難地開口了，卻被藤田夏也一把捂住嘴，他衝經紀人笑嘻嘻地說：“沒事沒事，她沒有事。經紀人大哥，她剛才喝了一點兒酒，怕到時候會有些不方便。”
“沒關係，到時候也免不了要喝酒的，先走吧。”經紀人說完轉頭匆匆走在前麵。
千繪美甩開藤田夏也的手，怒目而視：“你幹嗎？”
“千繪美，拜托！現在你不能走，再當幾個小時的助理吧！”藤田夏也一改剛才耍賴的態度，淺灰色瞳孔變得透明，他緊抓著千繪美的手沒有了剛才的溫暖，冰冷且有些顫抖。
看著這樣認真的藤田夏也，千繪美有些動搖，但嘴上還是沒投降：“我為什麼要幫你這種家夥啊？不幫！”
“給你加倍薪水！今天的三倍！”藤田夏也拉住千繪美，懇求著說，“九百塊！怎麼樣？是今天薪水的三倍，還有，今天的薪水也會一起給你！隻需要幫忙幾個小時就可以！”
千繪美的眼睛頓時瞪大了，望著藤田夏也說：“我今天的薪水有三百那麼多嗎？”
藤田夏也點點頭，將手中的白色信封晃了晃。
九百加三百的話……千繪美看了眼信封，咬住了拳頭。
3
環境優雅的日式包廂內。
氣氛一片僵硬，從一開始就因為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而僵硬著。
黑檀木桌上擺滿了各種精致的料理，精美的碟子中放著誘人的刺身醬料和色澤鮮豔的手工蔬菜花朵，精美逼真得如同剛剛綻放的自然之花一樣讓人驚歎。
桌子兩邊，一邊坐著安閔南導演和他的助理，一邊坐著藤田夏也和經紀人，臉上都掛著僵硬的笑容，另一側，則是心驚膽戰的千繪美。
千繪美久聞安閔南導演大名，但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本尊，濃密的絡腮胡子不說，還戴著巨大的墨鏡，幾乎將整張臉都遮擋住了。好恐怖的導演，沒想到那麼有名氣的導演居然是這副樣子，簡直長得像殺人犯一樣啊！真難以想象那些唯美到讓人落淚的劇集和MV出自他之手……
“繪美，給導演倒一些茶，先喝點東西我們再慢慢聊。”經紀人大哥幹笑著衝千繪美說，試圖潤滑現場幹巴巴冷颼颼的氣氛。千繪美咽了口口水，答應了一聲趕緊拿起壺來，沒想到那壺簡直像剛燒過的，連壺身都往外冒著熱氣，千繪美沒有任何防備，“啊”了一聲陶瓷壺從手中脫落，直接砸到了料理盤子上。
啪嚓嘩啦！當啷！尖叫聲和杯盤被砸碎的聲音同時在室內炸響，每個人都瞪著桌麵上歪著嘴淌著茶水的壺，張大了嘴巴。
“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對不起！”千繪美大腦一片空白，慌忙抽出紙巾擦桌子上的水，藤田夏也殺人的目光直接紮到千繪美的臉上，經紀人那張臉更是比紙還白。完蛋了，完蛋了，一千兩百這下子算是飛走了！千繪美在心裏哀歎著。
突然，室內爆發出巨大的笑聲，那爽朗的笑聲仿佛撕開漫天烏雲的狂風，迅疾而充滿爆發力，又像是晴朗的天空中響過的聲聲巨雷。
千繪美抬起頭，看到戴著墨鏡的導演正在大笑，仿佛他聽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桌子對麵的藤田夏也和經紀人麵麵相覷，摸不著頭腦。
“打破！”那導演止住了笑聲，轉頭衝千繪美露出笑容說，“很好！劇烈地打破！哈哈哈哈！剛才這位助理小姐真是做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打破’啊！”
什麼打破？是打破了茶壺嗎？“劇烈的打破”？什麼意思？千繪美直愣愣地看著大笑的導演，感覺大腦不夠用了。經紀人和藤田夏也更加一頭霧水地望著導演，完全不懂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對麵坐在導演身邊的助理笑了，“在我們拍攝這行業中，有一個專業名詞叫‘打破’，就是讓某一個場景迅速轉變為另一個場景的契機。”什麼東西？完全沒聽懂！千繪美看著那助理，仍舊一臉疑惑。
“我們導演有個測試對方應變能力的小考核，就是每次跟將出演劇本的演員或歌手相見的話，開頭都會這樣板著臉，等待對方會以什麼樣的契機來，將氣氛轉變。在我們導演看來，如果不能夠很好地化解眼前現實中的困難，那麼在戲中，也完全無法把握劇中人物劇烈的感情轉變。將僵局如何處理，也是我們導演做最後選擇的關鍵所在。”
“這麼說……剛才那種氣氛，是安導演為我設置的考試嗎？”藤田夏也試探地問。
“對。”導演的助理微微一笑。
“那麼，這位小姐是你的助理嗎？”安導演問藤田夏也，已經不再是剛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而是一臉的笑容了。
“啊，對，是，她是我們夏也的私人助理。”經紀人大哥趕緊說。
“聽說這次被拜托製作MV的歌手藤田夏也是很有潛力的新人，很有人氣，因為ET公司不斷地拜托所以才決定來見一麵，開始根本沒有抱什麼太大的希望，因為這樣表麵看上去很優秀的藝人我見過很多，但是他們很少有人有自己真正的見解和想法，隻不過是隨著別人的安排去走，那樣的藝人我是不會考慮為他製作MV的，哪怕是幾秒鍾的短片都不可以。”
導演喝了一口水，微微笑著說：“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倒是很有興趣看看，會有膽量聘用這樣一個私人助理的藤田夏也，將來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導演笑著看看藤田夏也，又看看千繪美。
“呃……安導演，那，您的意思是可以幫我們夏也拍攝這次的MV？”經紀人兩眼放光，一副無法相信的樣子。導演彎了彎嘴角，拿起了酒杯，摘下眼鏡，墨鏡後是一雙和善的眼睛，他輕輕點了點頭。經紀人驚喜地舉起了麵前的酒杯與導演碰了碰，一口喝下。
千繪美看著眼前氣氛的迅速轉變，有一點兒傻眼。什麼跟什麼啊？什麼‘打破’？又是什麼測試？一開始進來板著臉的“通緝犯”，看到別人把茶壺打碎卻那麼高興，還答應拍MV，真是無語啊！氣憤的是，什麼叫“有膽量聘用這樣一個私人助理”？她很差嗎？不就是打破茶壺了嗎？搞藝術的人果然都是怪人啊！
不過，眼前的料理真是誘人哦！千繪美看著導演和經紀人、藤田夏也一杯杯地喝著酒，不停地往自己的盤子裏夾著好吃的料理。
真是好吃啊！好柔軟的三文魚，入口即化！還有這個章魚丸子裏，好大顆的章魚丸呀！外麵包著的焦脆的香菜和小蔥，簡直就是將丸子的美味推倒了極致！
唔……好好吃……不過，這幾個人難道那麼愛喝酒嗎？才不到半個小時，腳邊已經堆了十來隻清酒瓶子了……
“來！為今天明亮的月亮……幹杯！”經紀人大哥摟著導演的脖子，滿臉通紅地大喊。
“為這間料理室的料理這麼好吃……幹杯！”
“為我們夏也長得這麼好看……幹杯！”
……
這幾個人看來情緒非常高漲啊，千繪美側臉看著藤田夏也，藤田夏也剛才也沒少被灌，白皙的臉頰上染上了緋紅，他正在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坐在桌前保持著微笑，身體卻在明顯地前後搖晃。
一個半小時之後。導演和藤田夏也都歪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兩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