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我們年少時光中最最單純的初戀,就此雙雙終結了。
這種純粹又易碎的戀愛感覺,唯有用我最愛的顏色——藍色來形容了吧!
這一晚,我跟歐陽錦程穿著為彼此設計的夢幻般的藍色禮服,親手將過往的一切埋葬了。
我想,如果愛也能飛往天堂的話,那麼,我們的初戀必定是在那藍色天堂之上吧!
【一】
隨著比賽日程將至,我的生活開始變得忙碌起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跟參賽團隊聚在一起,沒日沒夜地畫設計圖。從學校回家後,偶爾也會被爸爸叫去書房,聽他講對服裝設計的理解,以及他多年來掌握的技巧。
偶爾抬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我會突然想給自己一個擁抱。窗外的梧桐樹似乎生長得更峻拔了些,每每看著這些叢生的樹木,我都會忍不住地想起孤兒院大院中的那棵老榕樹,被比賽充斥得滿滿的心髒,會驟然地有些疼。
我知道,我忘不了我的小泥巴。
我知道,我又想起了我的小泥巴,想起了那段與現狀完全不一樣的孤兒院的時光。
因為一直沒閑著,也不讓自己閑著,所以我自從回到沈家就再也沒有回過孤兒院。爸爸給孤兒院捐了一大筆錢,姚媽媽很感激。
那筆錢緩解了孤兒院存在已久的金融危機,姚媽媽為那群孩子添置了很多衣服、被子、鞋子、雨傘、食物等生活必需品。
如果不是怕回去會想起小泥巴,我還挺想回去看看的。
隻是,我已經跟歐陽錦程做了決定,我們都選擇將過去那得不到的感情隨時光一並掩埋下去。
晚上,爸爸來找我的時候,我正盯著窗外的梧桐樹發呆。他咳嗽了一聲,在我回過神之後,把手上的稿紙遞給我。
“這是什麼?”我拿起來,隻是稍微一愣就立馬明白了,“給我的?”
這是一張禮服的設計稿,上麵是爸爸親手給我設計的禮物。
跟運用了“藍色漸層”理念的“永恒”不一樣,這件禮服是以香檳色為主調。
“訂婚的話,這個顏色比較適合,高貴且大氣。”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爸爸解釋道。
我看著他,揚起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將那張珍貴的稿件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抽屜中。
“怎麼,不喜歡嗎?”
我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不喜歡,隻是,歐陽錦程已經幫我設計好了裙子。我也同樣給他設計了西服。既然是訂婚,一輩子也就一次,我們彼此都覺得這樣比較有意義,而且還可以當成是比賽前的鍛煉。”
爸爸了然地點了點頭,眼裏隱隱地掠過幾絲落寞。
“比賽前多練練也是好的,訂婚典禮一結束就要走了,說不定要過很久才會回來。”爸爸淡淡地說道。
“爸爸,跟媽媽離婚,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後悔嗎?”看著爸爸比以往憔悴消瘦的臉,我忍不住問道。
爸爸目光深邃地落在我的身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搖了搖頭,悵然地說道:“小墨,你要知道,這世界上除了愛情,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比如夢想。”
看來,媽媽還是說對了一件事。
我,歐陽錦程,還有爸爸,我們真的是同一類人,一類沒有愛情,卻在為夢想拚搏的人。
再次見到許翼冰,是在我跟歐陽錦程的訂婚典禮上。
這場訂婚本來是成全他跟沈若青的幸福的,沒想到讓他們來看我們的“幸福”。
爸爸和媽媽離婚的消息一直處於保密階段,因為兩個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愛麵子,誰也不喜歡這樣的私事被外人訴說。
所以作為他們的女兒沈若青以及女兒男朋友的許翼冰就自然地被邀請在內了。
爸爸依舊不喜歡許翼冰,看到許翼冰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沈若青,臉色很不好看,卻又不忍發作。
我穿著歐陽錦程為我親手設計的禮服,安靜地坐在主賓位上,整張臉隱在蕾絲麵紗下,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地落在沈若青跟許翼冰的身上。
他的左眼睛上還纏著未拆卸掉的紗布,而右眼上光潔一片,手術後的疤痕恢複得很好。有人認出了沈若青,熱情地過去跟她搭訕,許翼冰被晾在一旁,臉上掛著無奈的苦笑。
他的目光朝我投射了過來,看到坐在主賓席上的我時,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淡去了。
他現在竟有這麼厭惡我了嗎?
厭惡到連笑容都不願意賜給我了。
我記憶中的小泥巴向來是最愛笑的,無論對誰,他的臉上總是掛著最最明媚的笑容,而現在的他,對所有人微笑,卻唯獨對著我笑不起來。
我隻覺得心中一陣苦澀,臉上有些難堪,尷尬地從他的身上移走目光,卻見他朝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小墨魚!”當熟悉的昵稱被那熟悉而又溫柔的嗓音喊出來時,我望著許翼冰那張表情哀傷的臉,眼裏驀地湧出一股濕潤來。
當我以為他不再喊我姚曉墨,也不喊我沈曉墨,更不會喊我小墨魚的時候,他卻像我們還熟稔的時候那樣,又一次喊我“小墨魚”了。
我握著美麗捧花的手竟然微微顫抖起來,牙齒緊咬著唇瓣,沉默著沒有吭聲。
想來,他肯定是從沈若青的嘴裏得知了那天沈若青被爸爸逼婚的真相,知道誤會我了,所以才會用這樣飽含愧疚的目光望著我。
“對不起。”
又是這句,我就知道,他準是來跟我說這句話的。
第一次,他誤會我,以為是我將沈若青從輪椅上推下來,不相信我,後來見到我,也是說的這句“對不起”。
小墨魚,對不起。
小墨魚……
“不用感到對不起我,我不是為了你們才跟歐陽錦程訂婚的。我是真的覺得歐陽錦程很好,家世好,而且很有才華。最重要的是,跟我有著同樣的興趣愛好、人生目標,能夠在各個方麵幫助我,指點我,所以我才願意跟他訂婚的。”
我又一次微笑地朝許翼冰撒謊道,既是欺騙他,也是欺騙我自己。
我告訴自己,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我不能哭的。
既然已經選擇了成全他們,又為何要覺得難過呢?
許翼冰站在我的身旁,望著強顏歡笑的我,眼裏閃爍著幾絲痛楚。當我以為他隻是在覺得內疚時,他卻又一次開口了。
那一刻,我有一瞬間的恍神,以為我的小泥巴回來了。
“小墨魚,如果那個人不是沈若青的話,我肯定會選你的,可惜她是沈若青。她的腿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若不是遇到我,她仍然是個千金大小姐,小墨魚,你知道嗎?在我十八年的人生中,有那麼一段時光,能成為小泥巴守護在你身邊,我感到很快樂。可是,原諒我,我不能繼續做你的小泥巴。如果你真的覺得跟歐陽錦程在一起會幸福的話,那我祝福你們。可是,我並不希望看到你為了我和若青幸福,而勉強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抬頭看著許翼冰真摯的雙眼,微笑地搖了搖頭,說:“沒有。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一點兒都不勉強。”
但我的心知道,除了小泥巴,我並不想嫁給任何人。
那邊,歐陽錦程推著跟人打完招呼的沈若青朝我們走了過來,來到我們的麵前站定。
歐陽錦程站到了我的身旁,而小泥巴自然地回到了沈若青的身後。
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子,明明看上去很和諧的兩對,可是我跟歐陽錦程都知道,此刻,最希望能待在自己身旁的人都回到了別人的身邊。
【二】
整個訂婚典禮辦得很隆重。
在午夜華燈的光環中,這場以我和歐陽錦程為主角的表演終於慢慢步入了尾聲。
我跟著歐陽錦程還有爸爸他們在酒店的門口幫忙送客人,時不時地朝他們微笑。
這一天,我仿佛用盡了一生所有的笑容。
可是,後來,當我以為經曆了這天會再也笑不起來,再也沒力氣追逐幸福時,卻發現,其實這一天,我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隻是不同於以往的“幸福”而已。
“我們走了。”最後,送完了所有人,媽媽帶著沈若青他們對我們說道。
爸爸點了點頭,沒有挽留,而媽媽他們也沒再停留。
臨走的時候,沈若青微笑地伸手將我跟歐陽錦程的手疊合在了一起,很真誠地說道:“曉墨,錦程,你們一定要幸福哦!”
我和歐陽錦程都微笑著點頭,沒有說話。
我看到許翼冰推著她緩緩離去,她坐在輪椅上笑得很開心,時不時抬起頭看看推著自己的少年,那和諧幸福的背影讓我知道,我跟歐陽錦程的“幸福”總算沒有白費。
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爸爸早就疲憊地走進了酒店休息,徒留我跟歐陽錦程兩個人還站在門外,望著媽媽發動車子,帶著沈若青和許翼冰離去,久久沒有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