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光……你到底又闖什麼禍了？
半個小時後——
透明的點滴瓶，靜靜地懸掛在病房裏的醫用掛鉤上，夕陽的餘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雪白的牆壁反射出晚霞如血般的光，風野川一邊掛著吊針，一邊耐心地聆聽著醫生說注意事項。
“既然知道蜂蜜是過敏源，就要自己更加小心才對，怎麼會一口氣喝那麼多加了蜂蜜的湯？”
“要不是你第一時間就吃了緩解的藥物，現在可能就危險了！”
“以後一定要注意，過敏症可不是鬧著玩的！”
主治醫生的話像是一道道雷，劈得我的臉火辣辣的，連看風野川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因為這次情況太緊急，已經不是學院醫務室校醫能解決的問題了，所以校醫帶著我一起，坐上救護車把風野川送到了醫院。
原來，風野川有嚴重的過敏症，他隻要一沾蜂蜜就會喘不過氣來。
我站在一旁，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臉，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精致臉頰上，沒有一點兒表情。他認真地聽著醫生的埋怨，好像剛剛那個喘不過氣來的人不是他一般。
“風野川……”我偷偷朝病床邊挪了幾步，但他卻撇過臉，不願意看我。
主治醫生離開病房後，校醫轉過身，沒好氣地說：“怎麼又是你們？開學才多久，你們就到醫務室來過多少次了？過敏這種事難道是鬧著玩的嗎？”
“對……對不起……”我鼻子一酸，眼眶熱起來。
這麼一說，又是我害了他！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心裏的悲傷就像是打開的閘門，忽地湧了上來……難道說，我真是個大災星，隻要風野川一靠近我，就會遭殃嗎？
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撲了過去，趴在病床邊哭了起來。
“嗚嗚嗚……風野川，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稀裏糊塗地加了蜂蜜，你也不會過敏症發作……”
他低下頭瞥了我一眼，抽了抽嘴角，疲倦地說：“行了，你回去吧。”
“不行啊！”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錯了，當眾告白讓你被人笑話，又害你掉下山崖，弄傷了你的腿還不夠，這次又讓你進醫務室啦！嗚嗚嗚……”
“別哭了！”風野川的聲音悶悶的，充滿了疲憊，“明月光，你也看到了……我認識你真的沒有遇到過好事，你以後還是離我遠點兒吧。”
明明他這次沒有對我怒目而視，也沒有很大聲指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卻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好像我隻要答應下來，風野川就會真的越走越遠，遠得再也讓我觸及不到一般……
“對不起！讓我照顧你吧！要不然我今天怎麼也睡不著的！”我抬起手胡亂擦了擦怎麼也止不住的眼淚，抱住他的手臂。
“嘶……”風野川倒抽一口冷氣，我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壓到了吊針的線。
這時，一旁的校醫實在是忍不住了，不滿地衝我嚷嚷：“不要幫倒忙了！隔著一條走廊都能聽到你的哭聲，你這樣會打擾病人休息的！”
我咬了咬嘴唇，死死壓抑住自己的抽泣聲，卻忍不住打起嗝來。
“嗝……嗝……”
風野川頭頂頂著幾排黑線，無語地看著我：“醫院拐角有飲水機，你自己倒杯水喝吧。”
“你們兩個還說不定誰照顧誰呢。”校醫看著我們搖頭，“總之，我現在要回學校了，足球社那群臭小子，每次訓練後都有幾個傷員來包紮。”
她黑著臉又交代了幾句之後，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醫院。
3
望著校醫離開的背影，想到她剛剛說的話，我決定好好照顧風野川。
“風野川，嗝！你要不要喝水？”我打著嗝，不等他回答，就跑到外麵去接水。
飲水機裏的水才剛剛燒開，燙得我連一次性紙杯都差點兒拿不穩，幾十米的路足足走了好幾分鍾，時不時停下來換換手。
好不容易快要到達病房門口，我欣喜地叫出聲：“風野川，我倒水……”
“砰咚！”
“哎呀！”
猝不及防間，一個小小的黑影撞了上來，我被撞得腳步一個趔趄，水杯裏的開水直接潑在手上。
“啊！”我低呼一聲，隻覺得手背一陣劇痛，頓時連嗝也不打了。
撞我的是個調皮的小男孩，他轉過頭來朝我做了個鬼臉：“笨蛋！”
“臭小子，你……”
見我要衝上去，小鬼嚇了一跳，趕緊跑掉了。我沮喪地看著地上潑了一地的水，隻得默默地把水杯撿起來丟掉，又重新去倒水。
折騰了好久，我終於端著倒好的水重新回到病房。可是，裏麵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位漂亮的護士姐姐，她正俯下身溫柔地給風野川量體溫。我不敢出聲，悄悄地把水杯放到櫃子上，絞著手指站在床邊。
“好了，溫度正常，休息一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護士看了看溫度計，朝風野川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我特別申請了VIP保溫水杯，記得要多喝水，喝完了按鈴叫我就行。”
我這才發現，病床旁的另一個櫃子上放著一個銀色保溫杯，看上去很高級的樣子。我下意識地又看了看自己千辛萬苦倒來的一杯開水，兩個簡陋的一次性紙杯立在空蕩蕩的櫃子上，顯得卑微又可憐。
風野川也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蹙了蹙眉頭正要說些什麼，可當他的目光落到我被燙紅的手上時，神色有點兒怪異。
糟糕，被他看見了。
我趕緊把燙紅的手縮到背後，心中不由得責備自己：風野川本來就覺得我笨手笨腳，這下子，他肯定認為我是世界上第一大白癡了。
“你是誰？”護士轉過身來，溫柔的臉一下子拉長了，“不要隨便闖進別人的病房。”
“我……我是來陪床的……”我的心裏升起一股酸澀，低聲說。
“醫院隻允許家屬陪床，你是家屬嗎？”護士沒好氣地說。
“不……不是……”
“那還不出去！”她瞪了我一眼，一副要過來趕人的樣子，和剛才對風野川的溫柔判若兩人。
我恍惚地往前走了幾步，又茫然地停了下來……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風野川，他忽然開口說：“等等，走之前把水端過來，我喝不慣保溫杯裏的水。”
一瞬間，我的眼睛亮了起來，就連帶著心裏也仿佛升起了明亮的太陽。
“哼！”護士悻悻地看著我們，冷冷地哼了一聲。
雖然我一再堅持，最後還是被醫生以打擾病人休息為由趕出了病房。天已經黑了，黑色漸漸開始籠罩在整個醫院上空。走廊上空蕩蕩的，隻剩下白色的燈光照在我孤單的身影上，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病房的木門關得緊緊的，風野川應該已經休息了吧？醫生也讓我不要打擾他……
“那我就坐在這兒，等著他出來就好了。”
我擦了擦眼淚，下定決心，在醫院外麵的休息椅上坐了下來。
風野川被我害得這麼慘，我怎麼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就這樣回去？他既然不想看到我，那我就這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守護著就好了。
可是，休息椅好涼啊……剛才哭得好累，現在一坐下來，我忽然就覺得頭有些暈暈的，整個身體都像灌上了鉛，沉得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好困啊……
不遠處的天空上，好像升起了一顆星星，它是那麼閃亮，就連皎潔的月光也躲進了厚厚的雲層中，仿佛要躲避它的光芒。
看了一會兒星星，漸漸地，陣陣困意襲來，我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了眼睛。
睡一會兒……我就睡一小會兒……
4
“明月光？”
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蹙了蹙眉毛，打算翻個身再睡，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僵硬得動不了了。
“明月光！快醒醒！”
是誰一大早就那麼吵啊……
“在這裏睡會凍感冒的！”
忽然，一股力量推了我一下，猛地把我從黑暗中拉回了正常的世界，我“砰”的一下從長椅上摔了下來。
“風野川！”我驚喜地抬起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俊美少年，“你休息好了嗎？醫生說你不要緊了？”
“明月光，你怎麼在這裏？”艾佐木瞪著一雙碧藍的眼睛，“明明狄米拉是讓我今天早上來接風野川回去的啊！”
他推著輪椅，迷惑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你……你該不會是……”
我從地上爬起來，忍不住一個趔趄：“哎喲！”
直到現在，我才覺得渾身酸痛，雙腿已經全都麻了，動一下就像是刀割一樣疼。
“你在這裏睡了一整晚？”風野川盯著我。
他的聲音平靜而輕柔，好像有點兒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在裏麵，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風野川——他現在已經換上了自己的白色襯衣，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有些單薄。經過一夜的休息，他那薄薄的嘴唇上已經有了血色，但是臉色卻還是白皙得近乎透明。
“嘿嘿……”我撓了撓後腦勺，“你一個人在醫院，我放心不下。”
“這麼說，你昨天一晚上都沒回公寓？”艾佐木大叫一聲，“天啊！我們都以為你隻是睡得太早了，這下子狄米拉會氣死的！她作為管家，都不知道你昨晚夜不歸宿了！”
“噓！”我趕緊豎起一根手指，“別告訴她，不然她又要念叨我了！”
“可……”
艾佐木還在猶豫，風野川卻忽然朝我抬起頭來，漂亮的臉蛋上帶著一絲奇怪的神情：“明月光，你就那麼想要照顧我嗎？”